第二十章(2 / 2)

長澤從未聽過這樣的觀點,他過去接觸的女人都是天真的,除了那一點情愛,好像其餘都不重要,像櫥窗裏的布娃娃,隻關心身上穿的衣服首飾。他低頭不語,心裏卻活動了起來。

她瞟了他一眼,笑著說

“可能是今天高興,多喝了幾杯酒。難得有人肯聽我傾訴幾句。就是把我的心事都告訴你,想必你也不會當玩笑話傳給別人聽的。你是正經人,我很放心。”

說完,一陣冷風襲上來,剛剛的酒氣也跟著湧上來。她的臉辣辣的。

“好冷。”銀因雙手環抱著。

長澤聞聲,剛想脫下外套給她披衣擋風,但猶豫了一下,到底作罷。

“下個月是你的生日,可想過怎麼過。”

“你怎麼知道是我的生日。”

“你前幾天提過一句,我就記在心上了。”

銀因的聲音帶著幾分羞澀,低低的軟軟的,很快被風吹過了,卻卷進了長澤的心裏。他心裏泛起了疑,隻在想她何時對自己動了情,竟藏得這樣好,一絲不漏,回過神淡淡回道,

“我還沒有想好。也不是什麼要緊日子,隨便吧。”

她笑道,“你們男人,什麼事都這樣隨便。”

銀因的笑聲在零亂的風裏像一陣鈴鐺。

兩人越走,天越黑,那濕濕潤潤的晚風輕輕跟著,她的眼裏都是他被風拂起的衣角。

走到門口時,正遇到許煜明出門。兩人一下子幾乎同時挪開靠得近的身子,許煜明笑道,“我就說怎麼都不見了。原來在這。”說完便急匆匆去酒吧了。

兩人含笑道完晚安,便各自回房。

長澤回到房,又取來酒來喝,酒液熱辣辣地從他喉嚨管滑進身體裏,整個人熱了起來。

上班高峰期,地鐵總是擠滿了人。從北京站到蘋果園站。每次走進地鐵裏,樓梯一節節下瀉,驀地天地一窄,眼前隻有一片銅牆,墨青色的牆壁,粉白的牆頂,橫掛著直長條亮白日光燈,一直從地鐵口掛到底下大廳。櫛比鱗次的掛滿整個樓梯。大廳天花板上是用十二根日光燈組成的六邊形燈圈。一圈一圈盤在上麵,收斂的光。她每次從新華街下車,然後轉二號線。天花板吊下一個提示鍾,通體暗黃,上麵隻有時針和分針,高高掛著頭上,寫著紅色三個大字,新華街。

一蓬車頭光亮起來,列車還沒開過來,隧道裏的風就像潮水滾滾而來,吹起她的格子裙。她伸出手去抓呼嘯而過的風,它們在指縫裏飄得無影無蹤,隻有耳機裏潺潺流出的音樂,是貝多芬的月光。虛虛實實的風,輕快流動的旋律,收斂的光,都透著迷人的氣息。

她閉上了眼睛,微仰著頭,繼續吹著一陣陣流動的暖風,心也跟著漾了起來,像鳥撲打著翅膀。

夜氣襲過沉寂的城市,帶著冷硬的水泥味,刮得晚上的悶熱薄了許多。剛下去的悶氣,又厚積在心上。

唱片機裏的旋律流水般單調地響著。

長澤屋裏的燈光還亮著,他英雋的黑影子,一隱一現。她想起白天地鐵裏,那些虛虛實實的風。

他守在窗前,可以聞到她身上幽幽的香氣,被風從窗縫裏吹進來,給這一寸寸加深的黑暗又添了一種說不出的神秘。簾子外的月光薄得如水,一切如夢如幻。他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好像覆在心上的這一層月光蒙上了水的殼子,輕輕一點,便會破。

一個人獨在異鄉三年,心裏不是沒有,隻是不忍心打破對另外一個人的諾言。可一個美麗又聰明的女人,任何人難拒。像可以不看窗外的月亮,卻無法阻止浸進來的月光一樣。

她走了進去,把門關上了。

月光照在她低胸的玫瑰紅褶裙上,一雙水泠泠的眼睛微微顫動。

銀因有著一種成熟女人的風情,給長澤從未體驗過的熱情。兩個人貼得那麼緊,汗水漸漸滲了出來,互相融合,她好像要融化進他的身體裏了。長澤那股壓抑很久的熱情,從心底湧出來。他躺倒到在床上,喘著氣,頭發濕透了一大截,她聞到他身上發出來的誘人汗味。過了一會兒,兩個人又變得琴瑟和諧。

數月過去,長澤畢業,他工作轉正留了下來。他選擇了銀因。兩人很快住在了一起,如魚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