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他回說,“我又不是女人,難到還塗香抹粉不成。哪來的香,你又胡說。”

喬明又說,“仔細一聞,原來是沾的女人味。難怪讓你如此聽話。”

李遠漪笑道,“好呀,拿我取笑。有本事你,一輩子當和尚去。不然等哪天我找你的茬。”

喬明進了當地一家有名的報社,做新聞采編。他本擅言辭,看著飯局上氣氛有些尷尬,於是有意找李遠漪打趣。四人裏,當年隻有林斤海留校,在係裏當助教。

一桌子上,隻有他略顯得安靜些。

林斤海伸手把卷蹄換到了長澤那麵,有些不好意思憨笑道,“長澤,最喜歡吃大理卷蹄。”這一句話,熨燙了長澤心一下。他會心一笑,也端起麵前的酒,伸過去與林斤海碰杯。兩人相視一笑。

飯桌上又恢複了昔日的笑聲,但過去的友誼到底被時間刮生疏了些,他謹慎快速地打量了對方一眼。

“這道疤是怎麼回事?”長澤注意到林斤海剛剛伸出的手背上有一道半寸長的傷疤,像一條蟲冒出來。

“哦。去年陪我媽去雞足山還願,要爬到寺頂時,從山路樹林串出幾隻野生猴,有一隻成年猴站起來差不多到我下巴高,它來搶我口袋裏的蘋果和水瓶,我擋了一下,手就被它抓傷了。當時留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嚇得我媽說,再也不敢雞足山了。那些野生猴,野慣了膽子大得很,我用礦泉水瓶打它們,連瓶子也被它們搶走了。不過,那裏的山倒是很美。”

“那等有空,我們一起去唄。讓斤海帶路,幫我們趕猴子,他有經驗。”喬明笑道。林斤海笑著瞪了他一眼。

“長澤,你還是回雲南來的好。這裏一大堆人等著盼著你呢。”喬明一出口便後悔,偷偷瞟了斤海一眼,看他神色無恙,鬆了一口氣。

長澤微笑說,“這個還沒有認真想過。”他筷子夾起一片卷蹄,沾了沾蘸水,“都稱讚北京烤鴨京城一絕,天下出名,其實我說,應該是北方烤鴨,南方卷蹄。”

喬明盛了一碗白飯,林斤海把酒壺推過去擱在他麵前,

“難得長澤在,算是為他接風,今天誰杯子裏有剩酒就不準出這個門。”

“等會兒喝醉了。”

“這點酒,怕什麼醉,你隻管喝酒,哪裏還會喝壞了不成。”喬明臉被酒灌得通紅。

對麵的酒館飄過來一陣陣甜稠的酒氣,熏得夜又香又醇,黏著點點燈火,皆是欲醉。

昆明的天,夏是淺藍,冬是深藍。終年的藍色給人一種幹淨清澈的感覺。愈是晚上,愈是澄清。

出了飯館,夜深的長街像平鋪的青布,頭上高掛著發著亮的路燈像縫合在青布上的一顆一顆白色紐扣,巷子裏的冷風穿梭在溫暖柔和的白光下,風力仿佛也減弱了。

長澤折下豎起的領口,一進茶館,便尋著蓮蓮的身影。爺爺看到他很高興,知道孫女每天都等著他,臉上洋溢著笑容,“春節沒客人,她白天上街買了爆竹,跑到湖邊去玩了。你去找她吧。”

他走了出去。

一陣湖風迎麵吹過來。湖光像一麵銀鏡子,月影劃在湖裏,像隻輕輕搖曳的銀泊小船。流淌的月光,潺潺如水。

碧瑩的湖水照在蓮蓮稚嫩可愛的臉上。她看見長澤,興奮地撲過去抱著他,兩圈紅暈粉粉地嘟在圓圓的蘋果臉上。長澤輕輕地親了一下她頭發,發尖上抹著清淡的桂花油,甜香滿頰,他有點醉了,剛喝的酒這會子才上頭。

“長澤,走,我們一起來放煙花。有很多很多煙花。”

她挽著他。高興地邊說邊拍著手。

“你這個膽小鬼,是不是不敢放了。”蓮蓮笑著不說話。她朝空中望去,不說話。

冬天,這片湖水的沉寂,給微冷的空氣又加深了一成寒意,這南方的一點寒意。

長澤牽著她的手,朝湖邊走去。

平靜的天空,非常勻淨,一顆顆閃著光的星星散落著,還有一條擱淺的星河,穿行在黑夜間。一陣陣清冽的夜風,輕輕地搖曳過湖麵。

煙花像散落的繁星,一顆顆,投進黑夜裏,掉落在湖水裏,這片刻的星輝,還有無邊無垠的月光。

那夜的煙花美極了,像潑在天上的銀絲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