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間宮變(1 / 2)

一個人是很難改變的。

親人遇害,平凡的少年,崛起複仇,這樣的戲碼,民間流傳的裏筆筆皆是。按劇情,主人公應該把仇恨牢牢記在心裏,一步一步,克服萬難,向自己的目標前進,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最終大仇得報。

但是瀧文沒有。

從小一事無成,隻靠著人間二皇子的名頭,花前月下、醉生夢死的他,怕是娘胎重造,也幹不成為父報仇這樣的大事,更何況,是向那個寵他、愛他的大哥複仇。

他被關在自己的寢宮中,終日沉睡。夢裏父皇還在,一切都是往常的模樣,什麼都沒有變。夢醒來了,現實與夢境夾雜著,充斥在腦海中,他不想分辨哪個是真,哪個是假,隻轉身睡去,做下一個夢。

他又做了一個夢,夢裏一場人神大戰。

天地未分,高山從天而降,地表虛無,像大地張大了無數可以吞噬生靈的巨口。日月同時高掛於空,與山脈、妖魔一同遮住了藍天。

瀧文像隱去了身形,動也不動的漂浮在空中。

他想,這便是萬年前的開世之戰吧。

他的一個散仙朋友,曾像為他講睡前故事一般,述說過這個世界的萬年之前:人仙妖魔,四族未分,長達三年、幾乎滅世的大戰後,才有了如今四國鼎立的現狀,才有了近萬年勉為其難的太平。

當初散仙朋友用極其輕柔的口氣講了一段極其血腥的過往,激得瀧文發了一晚噩夢,現在想來,還是令人生氣。

瀧文不禁念叨出聲:“是非,你個傻缺,誰會拿這種東西當睡前故事啊……”

他的夢囈在空曠的寢宮中飄得空靈。在被監禁來的兩年裏,他多多少少說過十幾次夢話,這次,是第一次有了回應。

“身處這種境遇還能夢見我,真是深感榮幸。”輕飄飄的語氣一如那晚給瀧文講恐怖故事般,聽不出什麼感情。

瀧文漸漸睜開眼,背著月光看不甚清,隻覺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是鬼嗎?”瀧文問道。

“不是。”白發白衣,膚色雪白,隻剩眼中兩點墨黑的是非,毫無自知之明,用他那無字無畫的紙扇,輕敲了瀧文的額頭一下。

瀧文被這一下打得突然清醒,卻不是不是因為疼的,是被他那把白玉的紙骨冰到了,他這才漸漸看清來人,確實是他那個,不甚靠譜的散仙朋友。

瀧文掙紮著想要起身,卻因好久沒有進食,手臂一軟就要栽在床上,是非眼疾手快,及時護住了他,不然他這樣簡陋的床,一頭撞上去可是要很疼的。

瀧文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是非懷中,勉強扯起嘴角,是非替他裹了裹身上單薄的錦被。

“你這一走,就是兩年。”瀧文的聲調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為太久沒有開口,還是滿心委屈。

是非抱著他,坐在床邊,看著較往日空蕩得多的大殿,想來,這兩年,他吃了不少苦。

“委屈你了。”是非一下一下拍著他,像哄小孩一般,“我這兩年不曾找你,你可怪我?”

“……我不怪你。”瀧文想了想,輕輕開口,“你本就是我最羨慕的自由之人,現在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是非聽了,隱隱地歎了口氣,他早發現皇宮異樣,在周遊大陸的途中,也聽說了一些傳言,可是非依然沒有回來到瀧文身邊,即便他知道,那時是瀧文最需要他的時候。

他有自己的苦衷,本不奢求被瀧文原諒,如今他卻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怪他逞強,也心疼他。

是非沒有臉麵開口問他近況,瀧文瘦了,比兩年多前要見他時還要瘦。十八歲的男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經過兩年,他卻好像完全沒有長。眼睛也不再水靈靈的,充滿活力,好像已到垂暮之年。

那雙是非十分喜歡的、沒有一絲繭的雙手,如今也塌陷下去,猶如皮包骨頭。

是非的歎息,靠在他身上的瀧文能夠感受得到。

他主動開口,不讓是非胡思亂想:“你這兩年,一定去了不少地方吧……外麵的世界,發生了什麼?”

是非抱緊懷裏的人,緩緩道來:“遠野之戰,將要開啟了,再過個兩三年,就要準備好了,你記得我與你講的,遠野之戰嗎?”

“記得……”瀧文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是非有些悔自己,未曾準備周到,帶些水食再過來。

“妖國、仙都,都開始向遠野輸送軍隊,而兩年前,有一支妖王親衛帶領的軍隊,被人全數殲滅,你能想象得到,那是何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