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英懊惱自己為何就沒有發覺,見趙子頤擺擺手便耷拉著腦袋去殿門外侯著去了。
趙子頤自軟墊上起身,踱步到顧俞跟前,全然無視一旁警惕的趙靈均,緩緩伸出手將顧俞攙扶起來。
“早就跟你說了,不必行禮,何時都不用。”
趙靈均額角青筋直跳,憤憤從懷裏摸出來裝著玉璽的匣子,沒好氣地扔給趙子頤。
“行了,我們來是送個東西,送完就走。”
趙子頤下意識接住打開,玉璽暖玉的色澤和他烏黑的瞳色攪在一起。隻消片刻出神,他便隨手將匣子置於案幾上。
東西送到了,趙靈均歸心似箭,“那阿俞,咱們回去吧。”
趙子頤道:“這麼著急做什麼?既然來了不如用過飯再走。”
“不必了。”
“六弟,大晌午太陽正盛,你是不妨事那阿俞呢?再者你也不是好久沒用過宮裏的飯菜,也不惦念?”
還真不惦念,趙靈均腹誹,眼睛卻瞄向顧俞,等待她做打算。
顧俞道:“還是算了,陛下……子頤你日理萬機政務繁忙,我們還是不叨擾了,早些回去的好。”
看著趙靈均得意的表情,皇帝陛下隻好無奈地笑笑:“既然如此,我叫常英備輛馬車,送你們出宮。”
顧俞本想婉拒,畢竟騎馬也沒什麼不方便的。不過方才已經拒絕留宮用飯了,這會兒再拒絕,怕是會叫趙子頤介懷,便點了點頭。
常英隨二人到了宮門,俯首作揖,“俞主子,六公子,奴才就送到這裏了。陛下吩咐奴才給主子們備了些回禮,都放在馬車裏了還望主子們笑納。”
顧俞道:“多謝常公公。”
見顧俞眼中無神,常英想到先前打探到的消息,頓覺悲憫之心,再朝已經上了馬車的趙靈均看了一眼,長歎一聲:“俞主子,陛下他雖然行事狠厲,但是對主子,是情深意重的啊。”
“奴才在一旁看的明白,主子第一次從宮裏出去的時候,陛下大發雷霆,等到深夜也不肯歇息,好不容易睡著了,迷迷糊糊喚的全是主子的名諱……”
雖然陛下早就交代過他萬不可多嘴,但是他見著如今陛下和俞主子的境地,怕俞主子心裏還在怪罪陛下。
曆來皇帝,自稱寡人,孤家寡人。
他親眼所見那個從被封作太子到後來的皇帝,那人性子是如何變得愈發陰沉灰暗。在顧俞之前,他從未見著陛下笑過,或者主動同哪個夫人親近。
但當年在地牢裏,他第一次見陛下眼裏流露出那樣的色彩,像是抱著一個世間獨一無二的寶貝。
那時候的陛下,才算得上有了一絲絲人氣。
他說的這些顧俞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便又聽常英道:“還望主子心裏不要存著恨,奴才鬥膽,請主子若是哪日得了空,來皇宮瞧上一眼,同陛下說說話。”
顧俞道:“我知道了,我沒有恨他。”
對於趙子頤,連她自己也奇怪,竟是從未恨過。自然,是在知曉曾誤會他攻打曷國害死她的父皇母後之後。
“不過。”顧俞道:“你同他說,我雖不恨他,卻也不存一丁點愛,叫他莫再作繭自縛了,早些找個真的可以度過餘生的人。”
“另外,希望下次進宮,不隻能看到一代明君,還能看到真正的趙子頤。”
常英帶著這些話回到勤政殿的時候,陛下正望著手裏的玉璽發呆,聽見動靜也不曾抬頭,卻道:“不是叫你別多嘴?”
常英心裏一驚,撲通跪了下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你有什麼該死的。”皇帝把玉璽收起來,合眸道:“是朕太過膽怯,居然當著阿俞的麵,連一句心裏話都不敢再說。”
既然陛下已經知道自多嘴的事,那麼顧俞的一番話相比也知曉了,常英腦袋抵著地,等陛下降罪。
一會兒,趙子頤淡淡道:“還跪在這裏幹什麼呢,出去吧。”
“陛下……”
“出去,叫朕一個人呆會兒。”
顧俞臨走之前和他那個六弟牽著的手,就那麼在他腦海裏晃來晃去的,心裏悶,他大抵是嫉妒了。
他做了皇帝,最後也沒有愛好自己愛的人。現在她有了真正的幸福,他能做的,隻能默默的,護著他們。
殿中點著的安神香細煙嫋嫋,有人輕輕推門進來,一席杏色衣衫聘聘婷婷。趙子頤聞聲懶懶地抬起眼,下意識喚道:“阿俞……”
待那人走進,才看清並非所喚,複又闔上了眼睛:“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