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同宗元年,十二月末。
寒風狂嘯,漫天雪花似軟棉般飄灑在夜色中,迎著東邊天際那輪殘血透紅的明月,婆娑娑的攏向整個長安城。
“呀!”
“呀!”
烏鴉撲扇著翅膀穿行在夜下,落在雪花覆蓋的屋脊上,九六碧綠細小的瞳孔不斷地巡視四周,透著幾分詭譎,隨即抖擻羽毛揮翅而下,停在一扇透著微光的窗柩前。
屋內,下都督府長史何雲禮身著一席青藍色刺鷹常服,手裏提著掛滿蜘蛛網的琉璃盞,模樣大約四十來歲,蓄著精短泛白的胡須,空洞憔悴的眼睛裏帶著遲疑和忐忑,正盯著屋中通往閣樓的破舊梯子。
階階延上,一片漆黑。
許久,他才抬步上去。
木梯因年久失修,發出了“吱嘎”滲人的響聲。
隨著燭火一點一點往上漫,不足三米的漆黑閣樓映在了暈迷的紅光中。
四麵的高架上擺滿了書籍竹簡,地上還堆積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古玩物件,大多上麵都覆著層層的蜘蛛網,中間那張四四方方的桌案也因常年廢棄的緣故,幾個腳都被蛀蟲蛀得稀爛,現今隻能勉強立著。
何雲禮從高架上翻出一個刻著祥雲和蓮花紋樣的長盒放在桌上,拂去盒麵厚厚一層灰後才緩緩打開。
盒中,躺著一副沉黃畫卷,以黑線鎖捆,上麵掛著一個被疊成三角形的靈符,靈符邊角處還染著紅。
不知是血還是墨跡?
何雲禮巍顫著把畫拿了出來,解開黑線,卷軸被拉開的刹那間,一抹刺眼的紅光順勢間從畫中迸出。
同時發出一道錦布被撕裂的響聲。
極其刺耳!
“呃!”
何雲禮瞪大了雙眼,眸中猶如深幽穀底裏的潭水般死寂,充滿了恐懼,整個人也被那團火光漸漸裹住……
此時還在外頭棲息的烏鴉賣力的啄著自己烏亮的羽毛,當屋內傳來一記重聲時,紙糊的窗柩上也閃過了一道虛朦的影子。
似是一隻……會飛的大鳥!
但頃刻間便飛逝不見了。
屋內也陷入一片漆黑。
“呀!”
烏鴉被驚得撲翅而去。
不遠處,府中的老管家提著燈籠,端著筆墨紙硯徐徐走在廊下。
倏然,一抹黑影猛然撞來,手中的東西險些打翻在地。
隻見烏鴉撲騰幾下後飛向空中,消失在了夜雪下。
“哪來的小畜生!”
老管家咒罵一聲,整理東西繼續往前走,經過方才那間屋子時,大門忽然被風刮開,一股蠟燭灼燒的氣味混合著血腥味從裏麵飄了出來,他不禁蹙了蹙鼻頭,揣著好奇心走了進去。
“誰在裏麵?”
燈籠往裏漸深,隻見一具渾身染血的屍體猙獰的橫在木梯旁。
何雲禮滿臉驚恐之像,雙腳折斷,骨頭刺破皮肉血淋淋的露在外麵,脖子也因為頸椎斷裂而歪在一側,額頭不知被什麼東西砸出了一個大窟窿,皮肉揉成一團,鮮血止不住的往外冒。
“啊!”
老管家被嚇得滿臉蒼白,手中的燈籠掉在地上一瞬燃盡,屋中也再次恢複沉寂。
唯有外頭的冬風在狂呼作響。
翌日
宵禁一過,天才剛亮。
鵝毛大雪染白了屋脊磚瓦,整個長安被籠罩在一片虛實交替的畫麵中,透著別樣的風貌,美不勝收。
朱雀街上,一陣馬蹄踏雪的聲音轟起,急促有力。
一道疾聲赫起:“大理寺辦案,讓開!”
街上的布衣百姓紛紛退至兩邊,迅速騰出大道。
隻見一行身著大理寺官服的精兵們馳馬從朱雀門內湧出,數匹駿馬鐵蹄落地,聲為震耳。
大理寺卿杜班石騎馬在前,頭戴一頂黑色官帽,身著黑金色刺青長袍,雙肩、手袖和袍尾上皆繡有金色祥雲和莽爪,腰間束有暗紅色緞帶,上麵掛著大理寺的墨色腰牌和一柄長劍。此刻眉宇間透著一抹狠決和殺伐之氣,手中的馬鞭強勁有力的揮在馬背上,威懾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