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不秋低聲在宋可遇耳邊說:“快讓劉秘書來接我們,我快要撐不下去了,快回去給孩子們換魂魄。”
一番人仰馬翻,呂嫵與譚林分別被送進了醫院。
孩子們的魂魄終於換回了自己的身體,隻是一次次脫離本體,記憶上有些錯亂,幾乎對之前的事情全無印象了。宋可遇待他們被送往醫院休養時,暗自想,丟失了這段痛苦的記憶,也許對他們的人生而言,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輕裝上陣總好過負重跋涉,人都有私心,他希望這些孩子們的記憶裏,連他也不要有,隻留存接下來輕快平順的記憶。
“劉秘書,冉總他怎麼樣了?”宋可遇一直在公司走廊裏打轉,打從調換完了魂魄,冉不秋的神識就脫離了肉身,如同沉睡一般浮在半空中,被劉秘書收進了一個匣子裏帶走了。
宋可遇直等了一天,才見到隻身回來的劉秘書,急忙迎上來問。
宋秘書一身妖嬈的米色連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臉上卻略顯生硬的笑了笑,安撫的拍拍宋可遇的肩膀,“別看鬼差冷著一張臉,關鍵時刻還真靠得住。要不是由他拖關係,搶到了一朵屍蓮的位置,憑我去預約,恐怕三年五載的也排不上大人。”
“什麼蓮?”宋可遇有點結巴。
“總之就是大人神識耗損,需要在屍蓮裏修補陰氣,大概有個10年也就恢複如初了。”劉秘書答道。
宋可遇掰掰手指,更結巴了,“10年?”
劉秘書“哦”了一聲,這才想起宋可遇畢竟隻是個吃瓜群眾,忙又補充道:“屍蓮閉合自成一個獨立的小千世界,用凡間的時間來算,10天半月的,也就差不多了。”她看宋可遇還是一張微愣的表情,忍不住抬手向辦公室的方向指了指,“大人為了你耗損了神識,你也為大人分分憂吧,那個不知名的魂魄還在呢,你去化了他的怨念與執念吧。”
宋可遇原本是不知道該如何幫助那個魂魄,生怕自己好心做了壞事,如今各個方麵都算塵埃落定,他得了劉秘書的首肯,鼓足勇氣進了辦公室,想了想,盤膝坐在那魂魄腳邊,未曾張口一陣心酸,悠悠的歎出一口氣來。
“程歡,是我啊,我是宋可遇,那個總逗你說話,就睡在你上鋪的小男孩,”宋可遇微微泛起了笑容,“那天我答應了放學回來給你帶一隻我們學校門口賣的竹蜻蜓,沒想到那天你就被帶走了......我以為你早就忘了我,其實我也不大記得你了,沒想到......你別恨何姐......”宋可遇難以抑製的哽咽了一句,重新清清喉嚨,將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完整的講給了梁程歡聽。
梁程歡的呻吟聲逐漸消解在宋可遇的講述中,兩手鬆動,最後竟緩緩的放了可來。可惜他的五官全部被戾氣撕扯吞噬,如今放下了手,麵上也隻餘一片平坦的虛無模糊。
宋可遇站起身來,聽那沒有麵目的魂魄第一次用遙遠記憶中那靦腆卻依然成熟的嗓音叫了一聲,“可遇哥哥。”
還沒等宋可遇說話,鬼差便出現了。
“想起來就要走了嗎?”宋可遇有些惶惑的問向鬼差。
鬼差難得善解人意了一次,也許是冉不秋不在,沒了鬥氣的樂趣,痛快的對梁程歡說:“你最後還有什麼話,趕快說了吧。”
梁程歡隻是麵朝著宋可遇,又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然背轉過身去,快速的說:“我一直想再見你一麵,是這執念支撐著我從那片噩夢裏逃出來......沒想到卻讓你看見我這個樣子,以前總想著時間還長,混出個樣子來再去見你,忘了吧,就記得我小的時候,就行了。”
宋可遇抬手向他的方向伸了伸,終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勉強笑了笑,“幽冥並不可怕,你跟著這位大叔走,我們是熟人,他會照顧你的,程歡......你有了姓名和記憶,可以重新投胎了,祝願你下輩子過得幸福吧。”
鬼差朝窗口外化一條路,帶著梁程歡漸行漸遠,路的盡頭,宋可遇突然聽到他轉頭對自己說了句什麼,不過隨即便與鬼差大叔一同,徹底消失了。
宋可遇眼角一顆滾燙的淚珠滑落,嘴角卻彎了起來。
他想起來了,16年前,梁程歡剛來福利院的那天。
“我叫宋可遇,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梁程歡。”
“你姓梁啊,我們老師剛講過,什麼良禽擇木而棲,什麼良臣擇主什麼的,還有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你既然姓梁,還不如改名就叫‘良禽’吧,哈哈哈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