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綿不絕的呼喊似乎提醒了莫良,剛剛殺死一個人,使他精神異樣的亢奮,他學著發瘋的宋可遇做出因悲痛而扭曲的表情,玩了一會兒,有些累了,將帶著血珠的匕首往腰間一插,回身去木門外捧進一團報紙。
宋可遇沙啞著聲音粗喘著,眼神緊緊盯著莫良不放。
莫良幾下撥開報紙,露出裏麵色澤暗淡的一麵銅鏡來。他戲弄般的立起鏡麵去照宋可遇那張憤怒悲痛的臉孔,咧嘴笑道:“你們不是一直在找它嗎?雖然你們拿不去了,不過我可以用它送你們一程啊。讓我來看看,它是怎麼著火的?燒他個一了百了,豈不給我省事。”
他翻來倒去的擺弄那麵鏡子,可是並沒有出現他預期的效果,他又轉過鏡身,朝自己臉上照了照,鏡麵詭異一閃晃了他的眼,正懊惱間,肩膀卻被什麼從後麵輕輕點了一下。
他隨手往肩膀上一撫,下一秒,又是輕輕一下。
莫良眼神一變,驀然轉身的同時,抽出了腰間的匕首。
莫良悚然看著剛剛被自己捅死的那個男人,此時正抱臂胸前,斜揚著狹窄的下巴,站在他身後,好整以暇的乜斜著他。他有些恐懼,但並不膽怯,那個男人居高臨下的姿態激怒了他,事已至此,他橫下心來,趁著對方不備,一刀刺進對方胸膛。
他下手用盡全力,隻求一刀斃命。
可下一秒,他被自己力量的慣性裹挾著,狠狠跌在了地上。而那個倨傲的男人則緩緩轉過身來,朝跌在地上狼狽的他,頗感無趣的搖了搖頭。
怎麼會?莫良無意識的長大了嘴,他居然......直接穿過了那個男人的身體,毫無阻礙!
而於此同時,原本躺在宋可遇腳下那個無聲無息的“屍體”,也“嚶嚀”一聲,悠悠轉醒,捂著自己胸口,略顯孱弱的站起身來。
莫良在兩張一摸一樣的臉孔上來回流連,突然怪叫一聲,衝向木柵門,但那扇隻是虛虛掩著的木門,卻任憑他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拉不開。
莫良驚嚇過度,變得癲狂起來,他先是無力的跌坐在牆邊發出野獸一般嗚咽的怪叫,片刻之後又立起身來,激烈的揮舞著雙臂,在窯洞裏狂砸亂摔。
洞裏空間局促,沒有讓他施為太久,幾把椅子就被砸的稀爛,他困獸一般伸出十指,在土牆壁上抓撓,直抓到指尖血肉模糊成紅色的一團。
他絕望的一揚手,打落牆壁凹槽處的蠟燭,蠟燭在空中劃出一條細小的光線,落在了地上那麵銅鏡旁邊。本就昏暗的空間裏,隻剩下地麵那一小處光源,瑩瑩的燭火在鏡麵上晃了晃,猝然裂變出熊熊烈焰。
銅鏡就像被點燃了一般,整個鏡麵都劇烈燃燒起來,冒著氣泡,冒著白煙,如同一盤沸騰的銅水。
莫良緩緩跪下身來,雙眼失神的伸手去夠那銅鏡,嘴裏喃喃不止的叫著“爸爸、爸爸”。
他血肉模糊的手指與沸騰的銅水一觸即燃,可莫良卻像失去了感知,任由自己的整個身體像火山噴發後滾燙的岩漿般黢黑、崩裂、血水橫流,直至冷卻、僵硬,成為跪在地上一具猙獰的焦屍。
一切終於平靜下來,唯剩下揮之不去的焦糊味道,令人作嘔。
織雲上前幫宋可遇解開了手腳的束縛,扶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冉不秋將蠟燭重新放置在牆壁間的凹槽處,托起地上安靜如初的那麵銅鏡,饒有興味的自言自語道:“這人間真是越來越有趣了。不僅突然有了個能夠看見我神識的凡人,還被我發現了這麼有趣的‘戾鑒’”。”他屈指在鏡麵上敲了敲,可惜道:“難怪這麼久都沒有被幽冥收回去,畢竟煉造自人間,法力十分有限。”
冉不秋等了一會兒,卻無人應和他,他不解的扭頭去看宋可遇。
宋可遇與他直視了一會兒,毫無戰鬥力般頹然的垂下頭去。
冉不秋略蹙一下眉,疑惑的問:“你不是沒傷著嗎?”
織雲咬咬嘴唇,終究沒有言聲,宋可遇自嘲的輕笑一聲:“冉不秋......織雲,剛才有那麼一瞬間,我居然真的以為,你們死了。”
冉不秋不屑的“哼”一聲:“織雲本就是魂魄,你讓她怎麼再死一回?還是......宋秘書,你愚蠢到,以為我會死在一個凡人手裏?”
宋可遇沒有說話,與織雲相互攙扶著,站起身來。
冉不秋疾言厲色道:“你做出這般難看的姿態來......”他倏然一頓,緩和下語氣後知後覺道:“難不成是在擔心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