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扼喉之手(1 / 3)

元宵佳節,薄暮時分,鶴城王宮雄偉闊大,可在這血色殘陽裏,卻有一種難言的蒼涼之感,仿佛重重壓迫在人心口。

宮外,近百輛馬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單看那些馬車四麵裝裹的錦緞,便知車裏坐著的都來頭不小。酉時一到,便有婢女自馬車上下來,將自家小姐扶下車,而這百位千金中,便有少師顧運之女顧含枝。

大約一個月前,城主便下令,正月十五,王宮中將舉行燈會,城中所有年滿十六、待字閨中且出身官宦人家的年輕女子都要前來。說是舉行燈會,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今年少主已經十九歲,男大當婚,城主定是要借此為他選妃。於是,不論是出於真心實意,還是身受父母所托,這些來自各大望族的千金們大多在衣著妝容上費盡了心思,個個嫩臉修蛾,風姿綽約,令人目不暇接。

顧含枝身旁的婢女洛雲四周張望了一番,輕聲在她耳側笑道:“雖說今日老爺讓小姐穿得素淨了一些,可依奴婢看,她們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還是不及小姐您半分。”

含枝臉上飛紅,用手指輕刮洛雲的鼻尖,小聲說:“你呀,還是那麼叫人不省心,這話在家裏說說倒也罷了,在此處若是讓旁人聽了去,豈不叫你我淪為笑柄?”

含枝嘴上嗔責,心裏卻思及自己臨行前父親對自己說的一番話,如今,賀氏王族一代不如一代,當權者驕奢淫逸,耽於享樂,鶴城已然金玉在外,敗絮其中,而地處東北的鷺國卻日益富足興盛,手握精兵強將的鷺國國君早已有吞並鶴城的野心,賀氏滅亡,是遲早的事,正因如此,父親勸她不要精心打扮,更不可在燈會上鋒芒太露,萬一被少主看中,嫁入宮中,顧家將萬劫不複。

不知不覺,含枝跟隨著宮中老仆,已經越過了十多道門檻,忽然,她望見不遠處,“彩音軒”三個金鑄大字在夕陽餘照中熠熠生輝,格外醒目。

“彩音軒……”含枝輕聲念道,她雖不知這苑中住的是何人,可心裏竟生出一分淒然。

身側的老仆隱約聽聞她的聲音,便道:“姑娘有所不知,這彩音軒在十六年前還是處鬧鬼的院子,據說已經空了有三百多年了,可十六年前,少主三歲時,竟因一次風寒高熱不退,性命危在旦夕,宮中大夫都束手無策,城主救子心切,便請來了一位道姑為少主祈福,說來也奇,那道姑容色極為豔麗,若非她衣著樸素,可沒人看得出她的身份!誰又想得到,道姑走了以後,少主的病竟一日一日地好起來了!後來聽說,就是那道姑勸說城主整修彩音軒,令冤魂得以安息,少主才能安然無恙的!”

洛雲聽得津津有味,不禁好奇道:“你說那道姑生得美,那……與我家小姐相比呢?”

老仆忍俊不禁,仔細思忖片刻後,笑答:“那道姑之美是豔,你家小姐之美是仙,本應是各有千秋,不過啊,那道姑雖有傾國之色,神情卻頗為冷傲,言談舉止有男兒之氣魄,令人心生敬畏,而你家小姐婀娜溫婉,較那女子多了一分柔美,依奴才看,還是小姐……”

“後麵的!快些跟上!”前方的領頭侍衛高喊。

老仆不敢再說,趕緊領著她們二人向前趕去。

……

天色漸暗,暮色合攏,一輪圓滿的白月緩緩爬上宮牆,鶴城王宮裏,數不清的彩燈高懸於廊道間,由宮人們陸陸續續地點亮,很快,宮中燈火連綿,宛如星河。

此番,城主將燈會設在了少主的生母二夫人的鳴瑟宮內,此時,月色清明,空闊的宮苑內,近百位年輕女子都已入座,含枝為了不引起少主注意,特意擇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堂前正中擺大宴桌,麵北朝南,城主與二夫人並肩而坐,二人左手下是少主的席位,辰時已到,可不知是什麼緣故,少主還是沒有前來,以致燈會不能準時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