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倒是帶了應急的藥,什麼止血的解毒的都有一些。死馬當活馬醫,她胡亂吃了幾顆,手上的濕帕子捂得嚴嚴實實,都喘不過氣了。
在這一日的傍晚,秦軍終於繞過冰川。
冰川的另一頭,是蒙古的邊陲小鎮——運氣不錯,小鎮雖小,竟是有城牆的,城裏頭四處是籬笆柵欄蒙古包。
秦軍打蒙古時,最恨的就是這群遊牧民族不喜歡定居,攻下個沒城牆的小城簡直雞肋,光守城就浪費多少人。而蒙古人雖然懶,與鄰國交界的地方總算是有點模樣,用草垛和紅磚頭蓋城牆,聊勝於無。
這地方也不是什麼重鎮,守軍都怠懶地很,畢竟對麵是夏國不是秦國,裝個守衛的樣子罷了。當然他們也不會想到,半個月之前從這座城池中士氣高昂地攻入夏國境內的蒙古大軍,如今早被夏國人坑得骨頭都不剩了。
秦軍整裝後奪下小鎮,將其中的百姓驅趕出去,安營紮寨。
秦軍死傷三萬人,逃出來時個個狼狽不堪。除了城牆,另一樁值得慶幸的事就是蒙古軍在黑煙裏頭全軍覆沒,這地方就沒有敵軍堵截。倒黴地死在夏國境內的秦軍多是身份卑微的兵卒,沒有騎馬落在了大軍最後,吸入的瘴氣多就給毒死了。
而其餘僥幸逃脫的人,此時也是渾身不適。瘴氣最初傷的是肺,漆黑不見五指的子夜裏,空曠的草場上四處都是痛苦的哀嚎與咳嗽聲,好些人雖然活命,卻不住地吐血,軍醫看過後就說活不長了。林媛命好跑在前頭,還被熏得胸口疼,甫一脫險就趕緊去大澤灣邊上灌水再。催吐。一大群男人和她一塊吐,差點連命都丟了大家此時都顧不得什麼,前頭將軍們也傳令讓眾人趕緊去喝水清毒。
若除去那些半死不活的病人,秦軍就是折損半數了。皇帝從雲州城帶出來的十五萬兵馬,如今隻剩八萬能用,傷兵反成拖累。幾個將領心知這是蒙古地界,不敢怠慢,四處派兵防守保護聖駕,又派出斥候打探。蒙古王城離此地有千裏遠,不過最多十天也該收到消息了。敬文太後若得知秦軍慘敗退守,皇帝還給困在裏頭,定會趁機派兵過來。
這一仗打得窩囊,大敵蒙古被全殲不在話下,最終卻被夏國一群亡國奴暗算,拓跋弘自是盛怒。他是皇帝,身邊四個禦醫保駕護航,比起旁人是幸運很多了。然而他此時也不住地咳嗽,一壁怒火衝天地喝著傳召臣子議事。
秦國君臣相對無言,皇帝氣得胡子都豎起來,將軍們一臉苦大仇深。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大家深知這一戰輸得丟臉,又擔心蒙古派兵打過來,忐忑不安。
“先歇一日,明日就回國!”拓跋弘將手上玉珠摔在地上,又恨道:“吳王何時能到?”
秦軍慘敗之下,他就算再不甘、再貪婪,也不能失了理智繼續交戰了。眼下能保住這幾萬的兵馬安全回京城,就是老天保佑了。
“北塞軍那邊……”薛將軍吞吐道:“皇上,縱然吳王殿下趕得急,可那是在敵國的境地裏頭行軍啊。路途又遙遠,原打算著是一月趕到,正好趕上咱們走到西平府,三軍會和……”
拓跋弘更是來氣,他忍不了這份憋屈。若是被蒙古軍打回來也就罷了,夏國不過幾千人……
“那朕還要再等半個月?!”皇帝氣得很,偏又找不出茬子來出氣。
珍妃嚇得不敢出聲,她是一直跟著拓跋弘的,不過吐蕃的幾萬騎兵在雲州的時候就被她父親召回國了。她父親不是什麼昏君,對秦國皇帝的貪婪無度看得清楚,秦軍有能耐四處征戰,吐蕃卻不想賠上太多本錢。
如今珍妃是想幫拓跋弘卻拿不出底牌來,隻能越加細心地伺候他,見他動怒連忙又送茶水又給他順氣。拓跋弘還在氣頭上,揮手撩開她道:“退下!君臣議政,你在這裏做什麼!”
珍妃雖心性堅毅,聽了這話就想哭。她一直都知道皇帝拿她當外人,淑妃雖然落魄了,當初也好歹得過皇帝的信任,可她這輩子都得不到。
隻因著一句“非我族類”!
正待抿著眼角往外走,突聞身後一聲驚呼:“皇上,皇上……快來人,皇上暈厥了……”
***
林媛得了消息時,聖駕那邊已經人仰馬翻。當時麵聖的幾個臣子做主將這事瞞下來了——剛吃了敗仗準備回國,軍心渙散之際,再傳出皇帝病倒的消息,這幾萬的大軍還能有力氣爬回京城麼?
大家照舊值守邊防,預備著明日往南撤退。唯有林媛這兒,有一位年輕的藥僮領了一眾禦前侍從急火火地趕過來,悲切而焦急地道:“皇上那兒實在凶險!禦醫們沒有多少把握,珍妃娘娘服侍皇上年歲不多,總有不周到的,奴才們不得已才過來請淑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