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宮?”林媛一眼橫過,雖在病中卻威儀頓顯。她咬著唇,一手抓著初桃的手死死撐著,竟掀了被衾從榻上翻身下來。初桃嚇得瞠目結舌,紮呼呼地喊人要來扶她,連連勸著道:“娘娘您這是做什麼!您病成這樣,不能隨意走動的……”
“雲昭儀提及東宮儲君,此事太過嚴重,我們等不起!”她手指顫抖著,喘著粗氣麵露恨色:“不必等初雪傳消息回來了,已經來不及了。此前右丞相傳回來的話中依稀提及雲昭儀和幾位皇子,我心裏揣度著,略能猜出個大概……雲昭儀不僅提議立太子,且她提議立五皇子為太子!”
“什麼?怎麼可能……”初桃滿麵震驚:“娘娘,您把這事兒想複雜了吧。雲昭儀自嫁入秦國,就和嬪妃們並無太多交集。她自恃身份為人高傲,連靜妃和當年楚氏都瞧不上眼,安能瞧上五皇子和溫婕妤母子?五皇子可不是她的兒子,她怎麼可能……”
“如何不能呢?本宮就不信,若沒有外力,一個不滿五歲的孩子竟能獨自打獵,出了好大的風頭!偏雲丹在此時提議立儲,可見她是想捧著五皇子的!”林媛將額角上貼的兩塊膏藥撕下來了,揮手命道:“你去通傳,喊人進來給本宮梳妝!再命人去尚食局傳膳!”
林媛此舉自然惹得兩個禦醫阻攔,連吳禦醫都勸她別折騰。她梳了朝天髻,發上插八支鎏金鳳尾銜東珠的簪子,發飾已經壓得她抬不起頭,她隻得死命撐著。
“擺駕,去長樂宮。”林媛扶一扶耳鬢的簪花,好整以暇地吩咐道。她黯淡的麵孔上搽了厚重的嘉蘭胭脂,眼線直入發際,睫毛上串著金珠,唇色亦是濃重熱烈的朱紅。濃妝豔抹之下,她一副病容堪堪被壓了下去。
“三日之前,右丞相傳話過來,說是西梁世子妃要進京省親。”她坐在八人抬的轎輦上,招了初雪近前說話:“扇玉這孩子,嫁出去一年連個家書都不肯傳回來,我還當是她再不想和宮廷牽扯了。沒想到她卻是拖家帶口地回來……當是我得知這事兒,隻覺得怪,也沒往心裏去。”
不過眼下看來,怕是她忽略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吐蕃皇女雲丹,早在數年前就結識扇玉,兩人頗有舊情。後來亦是由扇玉說和,雲丹從她手中拿到了秦國皇帝的畫像,遂決心和親秦國。
當初雲丹入宮時,正值林媛利用秀女與皇後爭鬥。扇玉引雲丹進宮後,皇後便遭打壓分寵,林媛著實高興了一陣子。隻是雲丹這人的能耐比林媛想象地還要大,她不屑於和自己聯手對抗皇後,而是各自為戰。
扇玉出嫁後西梁王一直在戰場上出力,而西梁王府中也隨著世子的重病,漸漸地亂起來了——世子病篤,西梁王府中的兩位庶子不是安分角色,果然有了奪嫡的動作。扇玉雖為帝姬,卻隻是一介女流,沒法子替丈夫出頭彈壓庶弟。
乾武十三年年初,漸有傳言傳到京城,道雲州西梁府世子病危,族中三老已決議立西梁王次子為世子。
在這種境況下,扇玉攜家眷回京城,林媛想到的就是求援。身為帝姬,皇帝將她嫁去西梁時就指望著她成為下一任的西梁王妃,她丈夫被奪位,父皇幫著她是自然的。然而扇玉此人心機深沉,她不那種隻會倚賴父母的孩子。
況且她的父親,大秦的皇帝,可不是個靠譜的爹。
雲丹入宮後成為大秦寵妃,拉攏過她的靜妃、楚氏等人都被潑了冷水。然而卻有傳言道她和溫婕妤葉氏倒是處得不錯。
這本是小事,林媛當初聽玉婕妤說了一嘴,說是溫婕妤母子時常逢迎雲丹。林媛也未放在心上,那時楚華裳和雲丹決裂,外人都以為雲丹因著刺殺一事深恨楚華裳,遂和楚華裳的宿敵溫婕妤交好。
後來右丞相通消息進宮來,道雲丹時常出入騎射校場。看起來,年幼習武的雲娘娘挺喜歡那同樣好武藝的五皇子……
林媛體虛至極,心裏頭亂紛紛地想事情,到了長樂宮時已是頭重腳輕地,兩個宮女將她架著才把她從車轎上頭拖下來。彼時皇太後也得了消息,萬分驚訝,派了之景之雲兩位嬤嬤在長樂宮門前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