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後聖旨頃刻間曉諭六宮,昭告天下。
彼時京城裏正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九月份的天已經涼了,後宮女子們穿起了緙絲錦緞,屋子裏也用上了火盆子。在華陽宮中跪著的靜妃正十分誠心地悔過自己的罪責,手上還轉著一串翡翠佛珠,突然地,華陽宮一位二等宮女惶急地奔將過來,裙擺上濺滿了泥點子:“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太後娘娘今日早朝時頒布了立後的旨意……”
靜妃微闔的雙目猛地睜開,不等她問,那宮女火急火燎地道:“娘娘,太後娘娘已經……冊封了昌和貴妃為皇後!”
冰冷的秋雨滴落在靜妃額頭上,她滿麵木然地愣了許久,而後僵硬地轉動著脖子看向說話的宮女:“貴妃……立為繼後?真的麼?”隨即暈了過去。
“娘娘,娘娘呀!”宮女驚恐地高呼起來:“娘娘您怎麼了……”
“死丫頭,閉上你的嘴!”她正喊著,突然臉上狠狠挨了一掌。隻見劉姑姑如一尊羅刹立在她跟前,扇了一巴掌又扭著她的耳朵:“大事不好了?這話也是咱們華陽宮的人能說的?皇上立了上官皇後,這是喜事,你這等話傳出去,自己死不要緊,拖累了娘娘你有幾個腦袋砍!你給我滾下去,從今往後不準在娘娘跟前伺候。”
處置了宮人,劉姑姑連忙和身後幾個內監一塊兒將靜妃給架起來了,搖著她的身子喚。一宦官道:“姑姑,快傳個禦醫吧。”
“不能傳!”劉姑姑的手微微顫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立後的聖旨才剛傳下來,咱們娘娘就病倒了。這傳出去,多少閑話等著說咱們娘娘不尊敬新皇後,這才氣病了呢!”想了想咬牙道:“娘娘暈倒的事兒誰也不準說出去!把素日裏服侍娘娘的那兩個醫女叫過來就行了,娘娘今日隻跪了一個時辰,若是有人問起,就說下雨天冷,娘娘提前回去了。”
“啊?”那宦官也是個忠心的,低著聲色為難道:“娘娘這些日子苦苦撐著,就是為了將那損了的名聲給補回來啊。好容易有了點氣色……”
“哎喲,你這說得也是啊。”劉姑姑搓著手,滿麵憂愁:“連傾盆大雨都扛過來了,今日下這點水滴子,這一回去,玉照宮那位可不得抓把柄啊。那到底該怎麼辦呢……”
唉,現在阿涼不在了,華陽宮裏當真有些亂了。劉姑姑這些人,論魄力城府都差阿涼太遠,一出事兒就沒個主意。
何況現在靜妃還暈著。
就更不知該怎麼辦了。
“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將娘娘扶進屋裏去啊!”突然地,一身著累珠疊絲粉霞茜裙的女子從前廳穿廊而過,邁著碎步小跑過來,急道:“娘娘都暈了,自然是娘娘的身子最要緊!”
“謹嬪娘娘!”劉姑姑等人連忙見禮。謹嬪做靜妃心腹已經三年多了,一直是做暗棋的,尋常宮人不熟悉,劉姑姑卻是什麼都知道的。
她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靜妃因為不再信任謹嬪,對蕭皇後動手的時候利用了五皇子的事。
她見了謹嬪,神色縮了兩縮,隨即拉住了謹嬪的手道:“娘娘,您怎麼過來了!這正好,我們主子暈了,還請娘娘幫襯一二!”說著低了聲色:“娘娘,我們主子今日還沒有跪滿兩個時辰呢,又不敢對外稱病……這怎麼扶回去啊!”
謹嬪上前親自架住了靜妃的胳膊,道:“姑姑,你聽我的就好。這個時候扶娘娘回去,反而是好事呢。”說著指使宮人:“不傳禦醫是對的,咱們就說娘娘自己不想跪了。快,去拿火盆先升起來。”
***
華陽宮裏的混亂並不能為人所知。然而,旁的宮室裏的亂子可一點不比華陽宮裏少。
玉照宮中的林媛正在吃一碗酥酪櫻桃,剛舀了一大勺送進嘴裏,就有宮人來報立後的消息。她眼睛猛地一睜,張大嘴巴驚呼了一聲,結果聲音沒發出來,一顆櫻桃被吸進了氣管裏。
她一邊咳嗽一邊掐著脖子在地上打滾,四周宮人們大驚失色。
最後她飛奔到茅廁裏頭,扣著嗓子眼吐了半天,終於將東西弄出來了。她滿臉通紅,擦著咳出來的眼淚對扶著她的初雪道:“你們真會挑時候啊,沒看見本宮在吃嗎!剛才回話的人是誰啊,罰他一年不準吃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