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靜妃娘娘還不省人事,華陽宮那邊就有好些個嬪妃過去探望了。”小成子在側低低地回稟道:“這些主子、娘娘們跪了一整日,是個人都能累得骨頭散架,偏她們不怕吃苦,還有力氣去華陽宮裏……”
嬪妃們去華陽宮,自然不是為著幾日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貢品之事了。
皇後駕崩,這麼天大的事,誰還有心思、有膽子去提什麼貢物。靜妃在恢複宮權後遇上的這個小小麻煩,不知不覺中被化解了。
林媛抬手止住了小成子的話。她兀自閉目沉思了一會,道:“咱們玉照宮也送一些藥材過去吧,聊表心意。”
小成子麵色一變:“娘娘,您這樣做,是和旁人一樣恭敬華陽宮裏那位了?”
宮裏頭的女人有多麼命苦?就算貴為皇後,剛剛咽氣,屍首還停在長信宮裏頭沒下葬,這些嬪妃們就惶急地打算著攀高枝了?
不論先皇後,還是繼皇後,在眾人眼睛裏都隻是一個象征的符號,一個牽動了無數人利益的位子而已。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給自己帶來好處。莫說這些嬪妃們急功近利,就連林媛此時也不外乎是類似的心情。
在先皇後的大喪中暗暗觀察著後宮局勢,籌謀著自己的將來。
林媛淡淡地瞥了小成子一眼,沉聲道:“你不必多言,照我說的做就是了。靜妃暈了,各宮嬪妃們就算沒前去探望,也都備了禮送去吧?人家都恭敬,隻有我不恭敬——落在別人眼裏成什麼樣子,落在皇上太後眼裏又成什麼樣子?”
在這種時候,林媛倒是真心不敢怠慢靜妃的。嬪妃們不辭辛苦,殷勤探望靜妃,目的昭然若揭。這個時候若自己特立獨行和靜妃唱反調,落在皇帝眼裏有一定好處——畢竟是他喜歡的製衡之道,先皇後故去後兩個高位妃子就開始打擂台掐架,至少短時間內他能省心了。然而林媛不敬靜妃,這個根本問題在皇上太後看來,就是林媛想與靜妃相爭。
爭什麼?
這種高度敏感時刻,除了那個位子還有啥?
這麼一條野心大罪扣下來,林媛這些年的苦心經營就都白費了。
反而靜妃那邊不會有什麼麻煩。靜妃現在是暈的,旁人過來探望也不能攔著。退一萬步講,那些殷勤的嬪妃們也沒有“妄議後位”的錯處,她們的理由光明正大,靜妃是嬪妃中最尊貴者,其餘人的位分都比她低。她病了,這些位卑者來探望,不是合情合理麼?
林媛嚴厲的聲色,使得小成子渾身一凜,隨後迷迷瞪瞪的腦子漸漸清明起來。忙應聲稱是,領了兩個小宮女開庫房拿東西去了。
小成子出門後,初桃上去將殿門合上了,與林媛道:“娘娘,就算您不為著那個位子……咱們也要早作打算啊。靜妃絕非善類,若真讓她給撈著了,那咱們以後的日子……您可得快點拿主意啊,按著舊例,這冊封的旨意很快就要下了。”
昭睿皇後屍骨未寒,後宮眾人就開始算計著巴結繼後了,也不能怪她們這樣——國不可一日無後,正如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後駕崩,依祖製守喪半年,按著昭睿皇後在拓跋弘心裏的位置這半年裏是不可能立後的。然而縱然不立後,也必須要冊立副後,攝六宮事,亦為半年大喪後正式加封皇後做準備。
這個副後的冊封八成會很快。大約在原配皇後停靈後,皇帝就會下旨。
若是遲遲沒有旨意,後宮不寧不說,朝堂也會動蕩。未來皇後的位子誰不搶破頭,拖得越久,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就越多。
副後,就是位分在貴妃之上,不入嬪妃品級的,皇貴妃。
曆代的繼後,若無意外,都是由皇貴妃封上去的。皇貴妃這個位子說白了就是個皇後預備役。
最殘酷密集的爭鬥,從原配皇後駕崩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放眼乾武後宮裏,唯有靜妃位分最高,出身高貴,其餘趙昭儀等與她的尊貴都是雲泥之別。這一點,連林媛都必須要服氣。
而且她剛複了宮權,如今也是在主理後宮的……
順勢想下去,她真的是繼後的不二人選。
林媛煩悶地蹙起了眉頭。她有一種從心底升騰起的無力感,若皇帝當真屬意靜妃,她在其中做手腳也不會有多大效用的。怪隻怪蕭皇後英年早逝,若是能再拖個一兩年……她至少能積蓄足夠的勢力,有了反抗的資本。如今她不過入宮三年有餘……
不論是想要奪後位,還是想要阻止別人登上後位,她的力量都太薄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