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去回稟皇後時,順便留在鳳儀宮服侍,她不喜歡伺候人,但為病重的皇後侍疾是嬪妃本分,她不能落人話柄。彼時蕭皇後的精神還算好,歪在藤椅上用早膳,林媛給她布菜盛湯。
蕭皇後雖然病了,卻依舊消息靈通。林媛和文貴嬪鬧起來的時候,她和靜妃一樣偷著看熱鬧。卻不料文貴嬪說是得寵得勢,在慧貴嬪跟前竟是個沒用的廢物,剛過了兩招就一敗塗地。
出了狠招的林媛逼退了六宮人,也逼得自己沒退路。
隻是皇上讚賞她,她眼下還占上風。
蕭皇後有點頭疼。當初慧貴嬪下旨意的時候她光顧著看熱鬧了,現在慧貴嬪過來回稟她,讓她支持這道旨意的後續——這不過是因著她是皇後,過來支會一聲罷了,她還能真的駁回麼?到臨頭才駁斥,當初不出聲難道是默許了?身為皇後可不能朝令夕改。
想著看後宮雞飛狗跳、看宿敵林媛和靜妃兩敗俱傷的皇後,這會子有點後悔自己的不作為。
病了之後就變懶了呀……
皇後心緒亂,手上又病弱無力,一抖把湯匙拿掉了。林媛蹲身撿起來恭敬地奉上,看了兩眼笑說:“皇後娘娘的器皿都是一應的甜白瓷,其實按著娘娘的身份,理應全用赤金的。”
蕭皇後不明所以,隨口道:“金的紮眼,瞧著不舒服。”
“那麼不如用翡翠玉吧?”林媛笑吟吟地:“娘娘病著胃口不佳,甜白瓷固然瞧著舒坦,但碧玉賞心悅目,更加適宜吧。臣妾收繳上來的貪墨款已經奉給皇上作為西北的軍餉了,接下來麗芳儀她們的罰款,倒是可以為娘娘這兒添置許多擺設器皿。”
蕭皇後眉頭一皺,立即就覺出不對了。她身子不行,腦子可依舊透徹。罰麗芳儀她們的銀子最後落在鳳儀宮裏——慧貴嬪這是要拉著自己一塊兒上船呢。
有皇帝支撐,皇後也讚許,她慧貴嬪可不是大獲全勝。
蕭皇後不由笑了:“本宮喜好甜白瓷,不勞貴嬪費心了。戰事當前,更應節儉,鳳儀宮怎能隨意添置東西。”
林媛撇嘴,在現代活了二十九年,在古代隻活了兩年,還真有點不習慣。皇後說是節儉,卻不知皇帝為了她的病在天下搜羅名醫,賜下重賞,每一天花出去的銀子如流水。
遂也隻是笑:“戰事要緊,皇後娘娘的鳳體一樣要緊。若是換一批擺設能讓娘娘舒心些,病好得快,那就再好不過了呀。”
抬眼覷著皇後似笑非笑的麵色,林媛頓了頓,咯咯笑道:“皇後娘娘有所不知,靜妃娘娘剛撤換了尚工局的掌事,新上任的韋姑姑就是雕玉出身,手藝十分了得,連皇上都誇讚精巧。娘娘將鳳儀宮玉器的事兒交給韋姑姑,東西送上來,保準娘娘喜歡。”
聽得這話,皇後終於變了臉色。
翡翠綠、羊脂玉不過是個噱頭。真正厲害的卻是……
尚工局的管事怎地給撤換了!
蕭皇後麵色冷然,這事兒怕是昨日才出的,靜妃把持得緊,自己竟然不知道。從前的六尚管事都是皇後親自任命,如今靜妃當權,竟就要變天了。
六尚的人,雖是服侍主子的奴才,卻掌握著後宮所有的吃穿用度,手裏有權。那些不得寵的嬪妃為了多討些份例,都要上趕著奉承。
尚工局掌管器皿首飾、建築擺設,新上任的姑姑姓韋,應是靜妃的家奴。
靜妃下手太快了。
動些零星的宮人棋子還不難,一下子就換掉六品的尚工大人……
蕭皇後的眼睛眯了起來。慧貴嬪勤懇地跑來鳳儀宮服侍自己,果然是有許多事情要談。
片刻,蕭皇後淺笑出聲,放下了筷子:“還是算了吧。本宮……不喜翡翠綠。”
林媛愣了,隨後才忙道:“哦,原來娘娘不喜歡……”
“慧貴嬪,給本宮盛一碗烏雞湯吧,這白粥吃不下去。”蕭皇後支使道。
“是。”林媛埋頭服侍。
出鳳儀宮的宮門時,已是兩個時辰之後。雖是侍疾,其實也不需要做太多活,林媛不過在旁邊稍微動手布菜,陪皇後聊些閑話。
然而林媛卻覺得累了,回宮就傳熱水沐浴。泡在木桶裏時,是王選侍親自服侍的,王選侍一雙手技藝了得,林媛肩膀上頓時輕鬆下來。
她目色呆滯地盯著水裏的玫瑰花瓣,對王選侍道:“本妃……算錯了。”
她低估了蕭皇後。本以為皇後忌憚靜妃,會暫時扶持她,但事與願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