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疑影(2 / 2)

恬嬪早已覺出不祥來,忙跪地道:“不曾去過的……”說著麵上勉強擠出笑來:“慧婕妤的鼻子真厲害,那天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嬪妾的確是來了澄瑞亭一趟,這才沾染了梅香的。”

拓跋弘“哦”了一聲,不做他言,卻是微微低頭思索起來。

林媛在側笑說:“恬嬪娘娘跪著做什麼呢!今日皇上和姐妹們在一處遊玩,不拘著規矩的,哪裏用得著這般沉肅。”一壁去拉恬嬪起來:“恬嬪娘娘素來得皇上喜愛、信任,地上冷得很,您這樣皇上會心疼的。皇上,您說是不是。”

林媛特意咬重了“信任”二字,果然看拓跋弘的臉色更沉了。

暗自冷笑,她的鼻子其實沒有那麼好使,當時是景仁宮大火後的第二日,眾妃齊聚長信宮給皇後請安,人太多,她也並不能聞出恬嬪身上的味道。

隻是幾日後,她暗中追查景仁宮大火的原因,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她雖然不用查就知道大火和上官璃有關,但想一想又有紕漏——當時上官璃雖然想出了縱火的法子,怕也不會有精力派人去放火的啊!她還要謀劃出宮的事宜,又產後體弱,手底下的人忙得不可開交呢。

再則,拓跋弘以“服侍不周”的罪名拘押了她身邊的心腹宮女們,此事林媛亦知曉。那個時候,因著拓跋弘的怒火,上官璃身邊得用的人應該都被處置了,她就更不可能完成縱火這一件大事。

而另一邊,林媛又查出楚華裳身邊的人曾去過景仁宮,在尚宮局的記檔裏還發現鹹福宮多領了一百斤的炭火,當時林媛就覺出不對來了。

她揣測著,在上官璃生產之後,楚華裳一定與她見過麵。她們從前雖然一直敵對,但上官璃即將離宮,兩人在利益一致、各取所需的情況下,合作一遭也不是不可能的。上官璃精力不濟分不開身,放火的事就交給楚華裳來做了,楚華裳也樂意至極!

上官璃想要打壓林媛,而這也同時是楚華裳的目的。宮裏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清楚局勢的楚華裳明白,上官璃出宮後就失去了爭鬥的資格,這個對手已經不存在了,最後為了對付共同的敵人,幫她一把有什麼要緊呢?

林媛、楚華裳、上官璃、蕭皇後這些人,在後宮裏都是不同尋常的存在,隻有她們才知道皇上真正的心思。所以燒景仁宮的元凶,也隻能在她們之中——若換了別人,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一想到縱火就會害怕皇帝會追究,哪裏有這個膽子呢?

而且聰慧如楚華裳,她早就料到林媛就算察覺到是她,也隻能吃這個啞巴虧。皇帝若是真追究了縱火案,那豈不是自相矛盾地承認“大火是人為,和上天的警示無關”麼!而林媛知道這一點,怕觸怒皇上也萬萬不敢提一句“是誰燒了景仁宮”。

拓跋弘聞言看向地上的楚華裳道:“你先起來。”說著又笑了:“華裳一貫懂規矩。”

楚華裳看皇帝的笑中含冷意,嘴角打了個哆嗦。她用力把自己的手從林媛手裏抽出來了,方才站起身來,低著頭不敢看拓跋弘。

林媛瞧她這個樣子,微微含著笑,伸手拿了一盤栗子為拓跋弘剝著吃。

自梅樹之言後,拓跋弘賞景的興致似乎就淡下來了。片刻之後,他便道政務繁忙要趕回建章宮裏批折子,遣散了眾人。

林媛等人紛紛告退,各自回宮。

深冬時節的上林苑,景致別具一格。煙波湖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枯荷的枝葉參差不齊地橫在冰麵上,混著白茫茫一片的積雪,一眼望去頗有“霧凇沆碭、上下一白”的意蘊。

因著剛養好了傷,身體仍有些虛,林媛並不能在寒冷的天氣裏多留,將身上的大氅裹得嚴嚴實實扶著初雪的手快步往回趕。正奔走間,一把脆亮的女聲突兀地在身後響起,似拋石入湖砸開了冰麵一般:“婕妤走得這樣急,可是要趕回去梳妝服侍皇上麼?”

林媛停住腳步,回頭一看果然是恬嬪。她柔柔地笑,不疾不徐地回答道:“原來是恬嬪娘娘呀!娘娘一貫沉靜溫婉,今日說話卻失去了以往的風度,是因著天氣太冷凍僵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