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容華暗自撇嘴,林氏性格狡猾,說話也是油嘴滑舌,真真是個狐狸精!她座下的馮莊姬更是冷哼出聲,隨即又連忙壓抑住了。拓跋弘低頭看著跪在自己身下的女子,冷不防又看見她胸口處滲出隱隱的血點,忙伸手拉她起來道:“也不知愛惜自己的身子,你傷勢還不曾痊愈,怎能隨意出來走動!”說著冰冷的目光在皇後身上劃過:“姚福升,去給慧婕妤拿一件大氅,天寒地凍地,她受不得寒。再請禦醫過來看看。”
林媛方才反抗皇後,動作之間傷口自然裂開了。隻是林媛現在也不是剛受傷那會兒,風一吹就倒,也沒覺得身體有太多不適,便向拓跋弘請求道:“眼下眾妃皆在,皇上就不要為了嬪妾一個人興師動眾。葉良媛那兒不好,禦醫都在長信宮裏診治,嬪妾就更不敢驚動他們耽擱了葉良媛。”
拓跋弘還欲勸她,見她一再堅持,隻好作罷。姚福升倒是很盡職地捧了一件白狐的氅衣服侍林媛披上,幾個內監還從室內搬來了軟椅和火盆放在她麵前,林媛被裹得嚴嚴實實地窩在椅子上,腳下生著熱騰騰的火盆,頓時滿身暖氣,北風呼嘯著也不覺著冷了。自然她這樣的待遇是獨一份的,旁的人還不得不頂風冒雪坐在硬木椅上受凍。
拓跋弘掃視眾人道:“既然星象已解,沈氏又被賜死,這後宮中終於可安心了。”說著又似麵露疑慮,目光深沉地看向馮大人,追問道:“既然你早已讀出星象,又算出慧慈和皇後冤枉了他人,為何不早日稟報呢?”
馮大人被皇帝質問,倒也沒有露出恐懼之色,隻微微掃一眼被尼姑們扶著躺在牆角處的慧慈,麵露嘲諷:“並非是微臣察而不報、玩忽職守。皇後娘娘對高僧慧慈十分信任,就算微臣提出不同的見解,恐怕非但不會被采納,還會招致殺身之禍。”他說話十分大膽,饒是林媛聽了也不覺欽佩。
馮大人麵色平靜,亦不曾抬頭看一眼林媛,繼續對拓跋弘說道:“按理說,慧慈身為高僧,不但找不出真凶,連奎木狼的星象也不能正確解讀。不知皇上可曾聽過一句話?在其位而謀其事。如果天下太平、妖法除盡,那麼類似明覺寺和欽天監這樣的地方,還能有什麼作用呢?正是因為宮內不寧、鬼怪橫行,皇後和眾嬪妃主子們才不得不倚賴明覺寺。若非如此,明覺寺哪裏能夠數十年來香火鼎盛,欽天監又哪裏能夠被皇族重用。”
馮大人說話恭敬有禮,言語中卻透人深省。拓跋弘聽了淡笑:“朝中如你這般剛正直言的倒是不多。”
“微臣並不喜歡隨波逐流罷了。”馮大人不卑不亢。
蕭皇後麵色沉沉,唇角動了動,終究不曾出言辯駁。雖然站在她麵前的臣子官位並不高,但此人言辭犀利,直指要害,句句都令她尋不到漏洞。
拓跋弘似笑非笑看皇後一眼:“你的確用人不查。”又揮手道:“那個慧慈,依朕看是徒有虛名,這一次還險些耽擱了葉氏,釀成大禍。來人,褫奪她方丈的位子,逐出明覺寺。”
林媛早就恨皇後專權,指使一個尼姑往她身上潑髒水。這會子看皇帝下了命令又狠狠打了皇後的臉,心裏隻覺著一陣快意。此時的慧慈在雪地裏躺得久了,也緩緩清醒過來,隻是受了重傷連手臂都抬不動。皇帝身旁的幾位武士都上前來拖她,她驚恐萬分,想要向皇帝求饒卻連喉嚨都被燙傷,根本發不出聲音來。她又艱難地扭頭看著皇後,手指直直地指向她,神色中滿是哀求。
蕭皇後自身難保,哪裏敢再為慧慈求情。況且慧慈上了年紀又全身燙傷,日後就算治好也不可能行動自如,對她來說已經沒有半分價值。
“父皇,還請聽兒臣一言。”突然間,一個稚嫩的女聲響起。扇玉帝姬從人堆中閃出,俯身跪在了拓跋弘麵前求道:“父皇,兒臣在明覺寺中住了八年,日日與慧慈相處。平心而論,慧慈雖然沒有資格稱得道高僧,也算不上慈悲為懷,但她數年來掌管明覺寺,賞罰分明,管束得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皇若將她趕出明覺寺,她恐怕隻能餓死街頭,還請父皇寬恕她,不要重重懲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