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平叛(2 / 2)

這位軍士粗狂的聲色戛然而止。林媛望過去時,看到了拓跋弘親手握著的一張彎弓。那射出去的燃著火的箭羽迅速將城牆下染成了火海,城牆上的人還在往下倒油。

穆武王手中的底牌其實隻是一張輕薄的紙,所謂的先帝遺詔。其上到底寫了什麼已經永遠沒有機會被念出來,但誰都能猜到——當年的老皇帝寵愛李貴妃與皇三子,最終廢嫡立庶也是有可能的,八年過去了,穆武王直到今天才有了充分的準備手執遺詔來向拓跋弘奪帝位。但很可惜,這張紙輕易地就被焚毀了。

林媛知道自己已經無需再看下去了。勝負定了,定得讓她絲毫沒有意外。穆武王已經沒有了這張底牌,他從正義之師變成了真正的謀反逆賊,不論活捉還是就地處決都無關緊要了。

唯一出乎意料的,卻是拓跋弘。林媛本以為是穆武王偽造了傳位的遺詔,但當她看到受拓跋弘的命令將“真正”的遺詔呈上廟台的人是右丞相時,她就知道了,拓跋弘手中的遺詔,才是偽造。

按著拓跋弘的說法,為了取遺詔,他命心腹臣子五日前快馬趕回京都……但隻有林媛知道,五日前的右丞相正鬼鬼祟祟地躲在樺木林西側的穀口,和一個後宮的嬪妃互通消息,那個時候他連穆武王要以先帝遺詔的名義討伐拓跋弘都不知道。

林媛不覺得拓跋弘有什麼不對,隻覺得拓跋弘他爹太不靠譜了,原來最後還是要傳位給三皇子。

攤上這樣的爹,造反都是應該的。

在林媛轉身離去時,身後文嬪問話的聲音有些尖銳:“為何是右丞相奉遺詔祭天?皇上竟然將最重要的東西交由他掌管。”

林媛突然想起來文嬪的父親是翰林院的掌院學士,遺詔、國書、史料這類東西理應由翰林院掌管的。掌院學士這種官職和右丞相一樣,沒什麼實權,但官位高,人稱清貴。

有意思。原來不少人都打著主意想在穆武王的事情中立功。

可惜右丞相的反應才是最快的。他在穆武王初到圍場時就上書參奏其有謀反之心,拓跋宏正好借題發揮,逼得穆武王不得不反了。

至於為什麼最後會打起來?原本拓跋弘打算當場拿下穆武王,不料對方拿出了先帝的東西,當著北塞軍士和無數文臣武將的麵揚言拓跋弘篡位。臣子們都被嚇傻了,很多人一看那燙金的絲帛都覺得那是真的,朝廷上人仰馬翻,拓跋弘一時不能擅動。

所以穆武王就名正言順地舉起了正義的大旗。

但事實上,遺詔這種東西終究是不管用的,真正令穆武王一敗塗地的原因是他那從齊州趕過來的十萬大軍被截殺在半路。

這樣的事情不需要林媛去考慮,她甚至沒想過萬一輸的是拓跋弘那該怎麼辦。那都是她無法涉足的領域,隻能任憑命運擺布。

林媛覺得她可以回去了。她真的在發燒,而且她也並不想和皇後一樣留下來——作為嬪妃,她最好離前朝的紛爭遠一點,在表麵上。

這場被後世稱為“北宮之亂”的兵變,在整個大秦朝的曆史中都算不上什麼大的叛亂。他日史書工筆,穆武王便是一個謀反篡位卻無奈落敗的藩王,身為勝者的拓跋弘,其威名也不會有絲毫的損失,不可能會有人懷疑他是否真的是先帝名正言順傳位的繼任者。

成王敗寇,不過如此。

***

五日之後的逐鹿城,戰亂的硝煙已是消逝無痕。

穆武王在戰敗當天被就地正法,當然不能再叫穆武王了,他已經被廢去了皇族身份。拓跋弘還給了他一個追封——悖逆庶人。

在打掃完戰場、把北宮的欄杆帳篷等等修修補補之後,拓跋弘搞了個盛大的祭天儀式。理由是大秦的皇族十年都沒來北塞打獵了,這次來一趟要告知老祖宗,讓祖宗知道後輩們不曾忘了馬背上得天下的訓導,“順便”告知一下鏟除奸佞、鎮壓謀反的事。

皇室做起祭天的事真是場麵恢弘,號角震得人耳朵疼,燒得正旺的烽煙把大漠的半邊天都映紅了,純粹是為了彰顯皇權的威儀。在北塞軍士忠君愛國的呐喊聲中,誰都明白這位站在尚登台最高處的帝王的權勢隻會越發穩固,哪裏還有人記得穆武王手裏那張說不清真假的先帝遺詔。

就不知拓跋弘他爹在天上聽著心裏作何感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