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嬌……妹妹?”黃庭梅看著眼前這個幹癟黃瘦,毛發稀疏的女子,遲疑地叫了一句,離他們上一次相見也不過十幾天,竟然從一個圓潤明麗的少女變成了這幅排骨精的樣子。
黃庭梅眼底的猶豫,楊玉嬌看得一清二楚。她不是沒照過鏡子,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鬼樣子了。但是心心念念的黃哥哥怎麼可以對她有一絲嫌棄!
“黃哥哥……你都要認不出我了是不是。”楊玉嬌苦笑著說道。反複無常的命運已經把這兩個差點成親的年輕人,遠遠地拉開了。
“哪有,玉嬌,你化成灰我都認識你。”黃庭梅口不擇言地說道,他的隱秘心事被玉嬌窺破了,腦子裏一片混亂,不知道該怎麼遮掩。
楊玉嬌聽得目瞪口呆,黃庭梅這是怎麼了,話都不會說了麼。兩人相顧無言,氣氛頓時降到了尷尬的冰點。小悅咳咳兩聲,說了句去倒茶就拖著小雲下去了。
“玉嬌……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見到你太高興,話都不會說了。”黃庭梅伸出雙手,想拉住楊玉嬌的小手安慰她,努力化解尷尬的氣氛。
待到把楊玉嬌滿是裂口和傷痕的粗糙小手握進手心,黃庭梅一下子想起了她刷馬桶那檔子事,頓時覺得放下也不是,握也握不住,進退兩難。
“黃哥哥,我的手變醜了,你是不是嫌棄了。”楊玉嬌睜著快要掉出眼眶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問道,她覺得黃哥哥的表情有些勉強。
“沒……沒有,絕對沒有。”黃庭梅又被看破心事,結結巴巴的辯解道,“手傷了還可以養回來,玉嬌妹妹,你真是受了大苦了,怪我,沒有早點救你出來。”
這句話說得楊玉嬌淚珠子劈裏啪啦的就下來了,她真是受盡了委屈吃盡了苦頭。父母也沒了,就剩下黃庭梅這麼一個知心的人兒。
“就是怪你,沒本事把我早點救出來,沒本事救我的爹娘。”楊玉嬌流著淚,撅著嘴,對黃庭梅抱怨道。
“我……我還沒官職,不能為你父母出力呀,但是我一直在努力救你。”黃庭梅滿頭大汗地辯白道,他真的是沒閑著,到處求人呢。
“救我?我在天牢裏受苦的時候,你怎麼沒有救我出去?”楊玉嬌抬起淚眼,淒楚地控訴著黃庭梅,“我在掖庭裏累死累活地幹粗活的時候,你怎麼沒有來救我?我被管事太監非禮,隻能一死的時候,你怎麼還是沒來救我?!”
楊玉嬌越說越激動,不堪的往事一幕一幕地湧上心頭。眼淚越流越凶猛,聲音也從低聲細語變成了歇斯底裏的嘶吼。她本來哭啞了的嗓子還沒好,現在聽起來更是像破瓷片刮在鐵板上一樣,滲人。
“玉嬌,你別激動,我……我真的盡力了。”黃庭梅抓住楊玉嬌的雙臂,拚命地搖晃了她幾下,希望她能冷靜下來。
“冷靜,我怎麼冷靜。我唯一能指望的未婚夫,關鍵時刻從來沒出現過。”楊玉嬌哭著大喊道。
“玉嬌,別哭了,咱們回去吧,養好了身子再繼續成親。”黃庭梅一邊幫楊玉嬌擦著眼淚,一邊好言相勸。他實在是沒什麼別的話說,因為他除了求別人,一點法子都沒有。
“成親?我們還能成親嗎?你的父母會讓你娶一個已經不容於世的人?”楊玉嬌嘲諷地一笑,帶著哭腔說道。
“可能要委屈你,做個外室……”黃庭梅撓撓頭皮,不自然地說道。
“外室?黃公子,你真是看得起我,如今小女子賤的就像您腳邊的爛泥,怎麼敢高攀做您的外室。”楊玉嬌又哭又笑地看著黃庭梅,陰陽怪氣地說道。
“玉嬌……你別這麼說自己……這已經是我能給你最好的承諾了。”黃庭梅垂下眼簾,聲音平淡地說道。
“我不稀罕,黃公子。”楊玉嬌抹著眼淚,對黃庭梅說道,“楊玉嬌反正已經死了,你不用再覺得對我有責任。”
“玉嬌,不要再任性了。我都已經不計較你被太監非禮的事情了,你也別太得寸進尺。”黃庭梅站起來,俯視著楊玉嬌,聲音裏幾乎快沒了感情。
“你已經無父無母,孤身一人了,從今往後你能依靠的也隻有我。夫為妻綱,你以後要恪守婦道,不許再像今天一樣忤逆夫君。”黃庭梅看著抬起頭仰視著他的楊玉嬌,繼續補充道。
“夫為妻綱?黃公子,你的正妻之位還給我留著呢?我是不是得跪下給你磕幾個,感謝你的恩德?”楊玉嬌也站起來,和黃庭梅針鋒相對。
“口誤,但是就算做妾,我也隻會寵愛你一個,放心吧。”黃庭梅看著排骨精一樣的楊玉嬌,皺著眉頭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楊玉嬌仰天大笑,眼淚橫飛,“黃公子就此別過吧,再說一遍,楊玉嬌已經死了。”
黃庭梅見楊玉嬌軟硬不吃,已經落魄至此還對他擺出高姿態,也是氣到不行。楊玉嬌拿著銀票砸他,讓他低頭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明明應該是他來占據主動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