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兩個,三個。
下一個路燈,就到了他第一次出現的地方。
那個身著白色風衣的背影,曾讓顧盼盼覺得這人一定儒雅斯文;可等他轉過頭來,硬朗的麵孔和邪魅的眼睛矛盾地搭配在一起,卻讓人從心底生出一種戰栗。興奮、緊張、害怕等等複雜的情緒瞬間襲來,她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錢包,低低說了聲謝謝,然後很丟臉地轉身就跑掉了。
咳咳,那家夥會怎麼形容自己呢……
膽小如鼠,忘恩負義,還是,無禮?
沒有人,還是沒有人,這已經是第五個晚上了。顧盼盼收拾起淡淡的失望情緒,在安順街鬆子巷第四個路燈下佇立了片刻。
離自己最近的一次“失業”,也過去了整整五天。不想讓媽媽知道,她裝作跟往常一樣去上班,卻一個人滿世界的找了五天工作。今天她總算敲定了一份零工,而且開學之後都可以繼續幹。
從明天開始,她就沒時間再來這條街了。
其實自從那天鬆子巷的蘭州麵館老板冷著臉甩給她頭一周的的工錢,這條街她就根本不用再走。可她,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腳。
那晚的失魂落魄,讓她丟了錢包,也丟了在她看來跟性命一樣寶貴的生活費;等她一路驚慌失措的尋回來,就看到了路燈下背她而立的瀟灑身影。那人手裏閑閑拎著的,正是她的命根子小錢包。
算了,還是算了吧,就算再重逢又能怎麼樣?謝謝二字,已經送過了。
至於別的,她想送也送不起。
顧盼盼抬頭四下留戀的環視一遭,心裏默默地說了聲再見。她挪動腳步,轉頭向自家走去。遠遠地,大院裏燈火明亮。小孩子嗚哇的哭聲,大人的嗬斥聲,隱隱約約的談笑聲,還有誰家比較遲的剛開始做飯的叮當滋啦聲,一路越來越清晰地傳進耳鼓。
“喲,盼盼回來啦,趕緊回家去看看你媽,我今兒瞧她臉色不太好呢!”
迎麵正撞上同院住著的賣菜張,他的話一下子把她剛要出口的招呼憋了回去。
媽媽?媽媽怎麼了?三步並作兩步,顧盼盼竄到了自家門口,卻見裏麵居然漆黑一片。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平時就算她打工回來得再晚,媽都會給她留著燈的,更何況今天根本不算晚呢。
抖著手掏鑰匙,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來;情急去推,門一下子開了,裏麵根本沒撞鎖。顧盼盼暗罵自己糊塗,趕緊摸索到燈繩,輕輕一拽。
“媽,你在家嗎?”
燈光隨聲而亮,無人應答。滿屋子分好類的廢舊塑料瓶和書報都整整齊齊地碼著,靠牆的鍋灶上空空如也,顯然晚飯媽沒有做。顧盼盼一步過去挑起裏屋的門簾。
“媽,媽?你不在嗎?”
空氣裏清清冷冷,裏屋的暗淡燈光亮了起來,卻依舊無聲。看來是躺著睡著了吧,賣菜張說老媽臉色不好,沒準兒是生病了。顧盼盼安慰著自己,抱著希望去拉隔開了床和桌椅的布簾。
“媽!”她失聲驚叫,臉色煞白,身子已先撲了過去,將床上以古怪姿勢弓身倒著的媽媽摟在懷裏,同時伸手去探鼻息和心跳,謝天謝地!
救護車一路呼嘯,顧盼盼的心也隨著起起伏伏,沒一刻安穩。
“孩子,起來吧。你這個樣子,她在地下也不會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