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拓跋娜仁突然翻身下馬,牽馬行進,時不時環顧四周,心神不寧。這附近,大致就是與楊陌分道揚鑣的地方。
任清流出聲問道:“拓跋族長,怎麼了?”
“狼群不見了。”
雨聲減小,但仍舊風聲大作,任清流環顧四周,依舊看不見聞不著。
拓跋娜仁暗自握緊了自己的短刀,心急如焚,楊陌到底去了哪裏?
但自從楊陌撲入狼群包圍之後,那點本就細若遊絲的巫術感應,便徹底斷絕。
拓跋娜仁轉過頭,看著已經昏睡過去的拓跋落。山間的危險,遠不止狼群這麼簡單,若是要去尋找楊陌,必然會將三個孩子,甚至是自己再度陷入危險之中。
拓跋娜仁握刀的手攥得更緊,與狼群搏殺時留下的傷口都傳來陣陣刺痛。
迷迷糊糊的拓跋落察覺到馬兒停下了腳步,發出疑惑的聲音:“姐姐?”
拓跋娜仁看著三個孩子不安的眼神,搖了搖頭:“沒什麼,抓緊吧。”
在棧道上行走了一夜的馬匹不堪重負,再也堅持不住,突然停止腳步,緩緩跪下,等到拓跋娜仁將負傷的拓跋落抱走,這隻盡忠職守的坐騎才慢慢側倒在一旁,沒了聲息。四人隻能步行前進。
隨著隱隱的雷聲,天空再度降下大雨,但比起深夜時的狂風暴雨,已經顯得溫柔了許多。四人體力早已經到了極限,大腦也逐漸變得混沌麻痹一片迷茫,邁開步伐漸漸成為了他們唯一的念頭。
就在拓跋娜仁也已經意識模糊的時候,她遠遠看見三兩隊武者騎隊,正順著棧道一路搜尋。馬蹄的聲響讓人如此安心踏實,按騎隊的速度和路線,想必很快就能發現他們四人。
拓跋娜仁的腦子裏,那根弦一鬆,便再也堅持不住,昏睡過去。
……
…
等拓跋娜仁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被西墨子弟們救回了大帳。
在短暫的朦朧之後,那一晚冰冷的記憶猛然灌進腦海,她直起身子,身上的大小傷口都已經敷上了藥膏,看向身旁的弟弟,腿部已經被包紮處理,呼吸平穩。
她鬆了一口氣,隨後吃力地爬起身子,走出營帳。
迎麵而來的是一名妙齡女子,手上捧著藥湯,忙扶住搖搖擺擺的拓跋娜仁,溫和道:“拓跋族長,你還不能下榻走動。昨夜的事已經告知雲中城內,好好歇息著吧。”
拓跋娜仁緊緊抓住那女子的手,聲音顫抖:“楊……楊陌呢?”
那女子突然臉色暗淡,搖了搖頭:“派出的武者找到了許多野狼的屍體,卻沒有找到楊陌。”
拓跋娜仁頹然坐在地上,腦海中一片空白。
此刻的神狸據點,人頭攢動,不遠處的小丘上,那些墨門長老與那西墨钜子一並,眺望向遠處的山林。
所有人,都在等待楊陌回來。
此時,先前那名照顧拓跋娜仁的女子走上山丘,小聲說道:“拓跋族長醒了,她的弟弟也無大礙,隻是左腿落下病根,在所難免。”
公輸臣默默點了點頭:“辛苦你了,千雪。”
楊千雪同樣看向遠方。
饒是楊陌武功今非昔比,然則雨夜孤身雙刀敵群狼,依舊讓人無法放心。畢竟他的年紀還小修為亦有限,不能和楊烈這種大高手相比。小樹可以成長為參天巨木,但前提是一定要給它足夠的時間成長。如果提前遭遇風雨,就可能被摧折。楊陌終究是會成為巨木?還是會被無情風雨摧毀?
楊千雪的心提到喉嚨,臉上還要裝作渾然無事,其中艱辛自然非同一般。忽然,她眼前一亮。隻見楊陌那匹腳力,自遠方順著棧道一路奔來,可是離近了卻發現馬背上空無一人,惹得眾人議論紛紛。
有人!有人!
楊千雪眼尖,一眼發現馬上其實有人,隻不過不是騎在馬上,而是匍匐於馬背。如果不是戰馬通靈,隻怕人早就被摔下去。
楊千雪暗吃一驚,率先跑下小丘,迎向那匹神駒。
戰馬一聲長嘶,在衝進駐地之後,人仰馬翻地跌倒在地。這時眾人才看清,紅衣武者本是白衣,浴血一夜,浸水幹涸,居然顏色都變了。這渾身浴血之人正是新任钜子楊陌!
楊陌的手指動了一動,耗盡最後的力氣抬起頭來,正好看見楊千雪焦急地走到身邊,將自己抱在懷裏。弟弟發梢上殘留的血水在楊千雪的一身青衣上暈染開來,楊陌看著姐姐哭泣的麵龐,似乎是想要笑一笑,可是卻暈了過去。
眾長老紛紛迎上,手忙腳亂地將楊陌抬入大帳。
事後有武者檢點戰場,隻見十數裏內狼屍枕籍,雲中一帶數年內再不聞狼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