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老爺知道老夫人和齊閣老不和,自打薑老太爺去世之後,二人幾乎再無來往……
聽到這樣一番話,薑老爺也不意外,他垂首道:“子恪知道了……”
老太太側臥在床,想要翻身,卻無力為繼,最後還是在薑夫人的扶弄下,從側臥變成平躺。
“誒,真是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她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
“我們薑家的政敵是秦閣老,你也知道……若有一日,薑家不慎栽到他手上,這些東西可以救你一命,咳咳——”
她咳了一聲,床後轉出一人,是老太太身邊的老人茜婆婆,隻見她雙手捧著一個紅漆描金小匣子走來,向來和氣的臉龐看上去異常莊重。
“這是……”薑老爺咽了口氣,連喉結都跟著動了動。
薑夫人看了一眼,回頭瞧著老夫人的臉色,神情不安,細眉緊蹙。
茜婆婆奉命將小匣子交到薑老爺手中,薑老爺連忙去瞧老太太的意思,隻見她微笑著擺手,示意他打開。
薑老爺這才按了按金鎖,小匣子立刻彈開,原來這鎖是開著的,薑老爺一驚,伸頭一瞧,裏頭竟是一把青銅鑰匙。
呃……鑰匙?別說薑老爺了,連薑夫人也十分納悶。
隻見老太太笑眯眯的對他招了招手,薑老爺將小匣子交到了茜婆婆手上,趕緊探出了上半身。
老太太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薑老爺聽著聽著一瞬間瞳孔都放大了。
“咳咳……清楚了嗎?”
老太太臉色白了好幾分,明顯是精力不濟。
薑老爺這才回過神,臉上還殘留著驚疑、倉惶之色,他站起身向老夫人深深一拜:
“子恪記住了,薑家隻會日益興盛,定不會辜負您老人家一片苦心!”
“咳咳……那就好。”
老太太止不住的咳了好一會兒,才道:
“你們下去吧,老身該歇息了。”
說完她就合上了眼,像是不堪其擾,精疲力盡。
“老爺……”
薑夫人瞧見丈夫不動身,輕輕叫了他一聲,拉了拉他的袖子。
“絮娘……”
薑老爺回頭看她,三分無措,三分期待,三分茫然又帶著一分堅持,神情不可謂不複雜。
薑夫人好多年沒有在丈夫的臉上看見這樣的神情了,但她還是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想法,於是向他微微點頭。
這一點頭,像是堅定了什麼,受到鼓勵的薑老爺抬起前擺,直直的跪了下去,喊道:
“娘——”
一旁捧著匣子的茜婆婆立即紅了眼,閉眼的老太太眉毛也跟著一動。
薑夫人用目光催促著丈夫,薑老爺繼續喊道:
“娘!娘!娘——”
他越喊越暢快,像是要把這個稱呼一下子全部喊盡一般。
聲嘶力竭的薑老爺停下來喘氣,沒有聽到任何回應,他甚至都不敢去瞧老夫人的臉。
果然,還是……
疲憊與無力在心中滋生,然後迅速蔓延成天羅地網一般的絕望,將他心中卑微的願望一片片碾碎。
薑夫人急的火上眉梢,茜婆婆捂著臉低聲哭泣。
就在這時,一隻手輕輕放到了薑老爺的肩上,薑老爺心中一動,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慢慢抬起頭來,老夫人不知何時醒了,正含笑著看他,眼裏一片慈悲柔情,臉上毫無病痛之色。
茜婆婆心中一咕咚,想起了回光返照四個字。
隻見老夫人輕輕頷首,應了一聲:“哎!”
六十多歲的薑老爺一下子就哭了,他將頭埋在老夫人的懷裏,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平生夙願得已達成,薑老爺又喜又悲,他親昵的蹭著老夫人的手,卻聽見薑夫人的尖叫:
“娘!您怎麼了?娘?”
薑老爺抬頭一看,隻見老夫人微閉著眼,神情安詳,已經咽氣了。
整個薑府上下一片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