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 為自己喝彩的女孩(1 / 3)

第六輯 為自己喝彩的女孩

每個人身上都有很好的品質,這種品質是和身體,家庭沒有關係的,如果我們都能放下姿態去學習身邊人的美好品質,我們是很優秀的。

老先生的課 文|安寧

教育者應當深刻了解正在成長的人的心靈隻有在自己整個教育生涯中不斷地研究學生的心理,加深自己的心理學知識,才能夠成為教育工作的真正的能手。 —— 蘇霍姆林斯基

學院裏有一老先生,教授舞台表演。聽說他是當地話劇團的團長,退休之後,閑極無事,便成了學院的外聘教師。我不知道他有著一份正職的時候,是否也如此敬業,或者一絲不苟,熱愛他的下屬,並將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深愛。我隻知道,當我開始工作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個學院裏教了多年,有一批喜歡他的孩子。他對這份工作,有一種失而複得的珍愛。

第一次見他,是學院裏一個講座,他恰好坐在我的旁邊。我是新人,對於周圍的熱鬧與熟絡,覺得陌生而且孤單。他是一級演員,當是有著很好的洞察能力,看出我與周圍人的隔閡,便主動地與我說話。我們談及各自的故鄉、家人、愛好。他的兩個女兒,均在日本做著與專業無關的工作,其中一個,大約是醫生,有著不菲的薪水。每年的暑假,他都會飛去日本,與女兒相見。他還說到山東話劇界的一些朋友,又熱情地問及我的創作,說如果有可能,我們合作一部話劇吧。他已經老了,頭發灰白,但精神卻是矍鑠,撣去歲月的塵埃,可以看得到他年輕時,英姿颯爽的身影。聲音是台柱子的洪亮與大氣,當是不需話筒,在台上表演許久,也不會沙啞。

講座結束的時候,他轉身去給後麵聽講的學生,布置下堂課的作業。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學生們齊聲高呼:好!他果然有很好的號召力,又大約是個人魅力的光芒很盛,他隻是在學生麵前一站,自有一種將散沙彙聚在一起的力量。我站在旁邊,安靜看了一會,心裏有微微的羨慕與嫉妒,對於這樣有著濃鬱藝術家氣質的老先生。我想起高曉鬆的《冬季校園》裏,所唱的白發的先生和漂亮的女生,這樣蒼鬱與青蔥的組合,在校園裏,猶如法桐之於玉蘭,和諧到你覺得他們天生就應該是生長在一起的。

之後,我時常會在上課完後,於教室門口、走廊裏、辦公室內或者校園的小道上遇到他。有時他會帶著自己同樣白發蒼蒼的夫人,我猜測學生們會稱呼她師母。她也是一位笑意盈盈的老人,有不服老的天真與單純。他們稱呼我“王老師”,我常常因此羞澀,覺得這一稱呼給我是黯淡了光澤。他們一來,辦公室裏便格外地熱鬧,似乎他們兩人是一個火爐,可以融化掉冰冷的空氣,和同事之間刻意保存的距離。我喜歡聽老先生說起課上某個愛嘰嘰喳喳的男孩,或者總是遲到的女孩。他提及他們的時候,言語裏滿是愛憐,沒有絲毫的責備。曾經有老師,抱怨一個冷門專業的學生們,集體鬧情緒,大約覺得找不到未來的方向,不知道學了之後,在所需極少的社會上能有什麼用武之地。他聽後便寬容地笑笑,安慰那上課的老師,說:“孩子們有情緒,很正常,等過了這一年,他們慢慢熱愛上這門藝術,自會留戀和懂得它對於人生的好,到時怕是你讓他們轉係,都不再肯了呢。”

據說,這話每個剛剛接手這個專業的新老師都會聽到。他很少別的語重心長的言語,隻是這樣站在走廊上,與年輕老師閑聊似的,安慰一陣,然後繼續去和學生們說笑。那些學生,全將他父親一樣地愛著,但熱愛中又沒有距離,會和他開開玩笑。有時候遇到學生與女朋友約會,那牽著小女友的手並不會鬆開,好像知道他會慈愛地看一眼,而後帶著一點羨慕說:每天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真開心。

想起見過的一個老師,遠遠地瞥見一對牽手走路的男孩女孩,不屑道:那兩個學生,學習不怎麼用功,談戀愛倒是起勁得很。這個老師大約從未覺得,他們從美好的愛情中學習到的,其實比之於用來謀生的專業,對於一生的影響,更為深遠而且長久。而另外一個老師,在看到一個上體育課偷偷從隊伍裏溜走的女孩,即刻忿忿地追過去留下一句國罵。那一刻,他也忘了,曾經他自己也是一個愛從隊伍裏逃走,去尋找新天地的孩子,這樣的出逃不是耍小心計,也不是偷懶,而是一時興起,想要旁觀一下某個暗戀的男孩,或者那個總是好脾氣的體育老師。

我常常想去聽一下老先生的課,就像一個剛剛讀了大學的學生,隱在角落裏,看他在台上,讓我心生仰慕的颯爽的英姿。我想那一定很美。

載於《瘋狂作文》

一個人心是明朗的,不管年歲多麼無情,臉上卻也是明朗的。一個人完全可以影響一大批人的。

謝謝你,給我溫柔 文|阿識學長

人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薛道衡《人日思歸》

小老頭長得真帥

我在五歲生日的那天許下兩個夢想 。一個是長大後做個舉重運動員,這個夢想在我體重定格在40千克時破滅了。另一個夢想是能有一個人用自行車載我上學。每天背著綠色的單肩書包,獨自在泥濘的路上掙紮著走,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

我的第二個夢想在我六歲那年終於如願以償,用二八型自行車載我上學的小老頭出現了。我的小老頭很酷,像《還珠格格》裏紫薇的爸爸,寬闊的腦門,上唇長著墨黑色的小胡子,他笑起來會讓人的心裏感到甜酥酥、暖洋洋。

那年,村子裏的人紛紛湧進沿海城市打工,我的爸媽也不例外。他們白天在房裏收拾衣服,晚上背對著我,一下子就搭上了野雞車,呼啦啦地跑走了。

我作為長得不帥的小毛孩,像個小猴子一樣被遷來遷去,終於被小老頭接手了。

小老頭那會兒還不到60歲,走起路來氣宇軒昂,這得益於他賣了十多年的豬肉。他一進我家的門就自言自語地把爸媽臭罵了一頓:“不帶崽裏(娃),出去塢蛇裏切(幹什麼撒)?”

我張開著雙臂朝小老頭跑去,他抱起我,把我放在自行車前段的長杠上,兩手穩穩地抓著車把。我用臉貼著他的胸口,高興地朝他喊“爺爺,爺爺”,他就樂嗬嗬地應著。

小老頭,我幫你殺豬

我從小就比別人家的小孩子伶俐一些,我懂得察言觀色,誰對我好,我會加倍對他好。我知道小老頭對我好,他是寵愛我的。

跟小老頭一起生活,我感到非常開心。他常常教我背唐詩宋詞,給我講好笑的故事。他還會帶我去別人家收購生豬,他說他負責抓豬頭,我就負責拽豬尾巴。可有一次,鄰居家的母豬發飆了,它腳那麼一踹,就把我踢出了豬欄,我躺在石子路上哇哇大哭起來。

小老頭被嚇壞了,趕忙跑到我跟前,用手不停地撫摸我的小腿問我痛不痛,我說很痛,而且哭得更厲害。小老頭氣得咬牙切齒,一轉身便怒發衝冠地跑進豬欄,他用手一把抓住豬頭,將母豬按在地裏:“阿(我)讓你作怪,阿硬會打死不你切(我一定會打死你不可)”看著小老頭那一股子狠勁,再聽著母豬發出來的一陣陣哀嚎聲,不一會兒我就笑得合不攏嘴。

小老頭得意洋洋地跑到我身邊:“娃,阿幫你打了豬。”又頓了頓,說“該死的豬,呸!”小老頭用力朝豬欄吐了一大口唾沫。

喜歡,就站在你身邊

鄰居阿離家的葡萄晶瑩剔透,我偷偷摘了幾顆塞進嘴裏,卻酸的直流眼淚。阿離笑話我是個好吃鬼,我用力拽住她的馬尾辮,邊拽邊問:“誰是好吃鬼呢?”

直到我得到滿意答案才放手回家吃晚飯,卻被阿離的媽媽堵在家門口。她指著阿離被我拽得又紅又腫的脖子,叉著腰,厲聲嗬斥:“誰家的野孩子?跟你那個壞爸爸一樣狠毒!”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趾頭,任她戳腦門兒。突然,我聽見一聲鏗鏘有力的怒吼:“胡離她媽,我老頭子還沒死!你在罵誰呢?”

我抬頭,看到小老頭擋在我麵前:“小孩子鬧著玩,還能沒有個磕磕絆絆的?你的話,說的真難聽!”小老頭氣壞了,喘息聲很大,我嚇得直打哆嗦。

我們回到家,小老頭從抽屜裏掏出一瓶藥,往嘴裏塞了好幾粒。他患有哮喘病,媽媽也有。

有一次,媽媽哭著給我打電話說,爸爸在外地有了小媳婦,她每天和爸爸吵架都會氣得暈了過去。村裏人都拿這事笑話我沒有一個好爸爸。

我急得滿頭大汗,拉著小老頭的手喊:“爺爺,爺爺......”

他舒緩過來,用粗糙的大手為我擦掉臉上的淚花:“都怪爺爺不好,怪爺爺沒有替你管好爸爸。”

八歲的我開始明白,就算別人都不喜歡我,你也會站在我身邊。

我不要再偷吃你家的葡萄

我慢慢長大,不再偷吃阿離家的葡萄。我和阿離絕交了,當著她的麵拽下一大把頭發,然後把小老頭從鎮上買回來的葡萄扔在地上,說:“給,我不欠你的了!”阿離張大著嘴巴看著我,她很吃驚。

我本來是下定決心不再搭理阿離。但有天,我坐在院子裏,她靠過來,從口袋裏掏出一粒粒葡萄。我努力地把眼睛挪開。

阿離家種的瓜果都是圓滾滾的,她家的葡萄好吃的不得了,上次偷摘的時候還是青色的,現在像一顆顆紫色的水晶。我忍不住倒吸了幾口口水,她又往我身邊靠近:“雞架子,以後我給你摘葡萄吃,好不好嗎?”

我還是別著頭,阿離又說:“我家的葡萄誰也不準摘,全是你的!”

“噗嗤”一聲,坐在一旁的小老頭忍不住笑了。

我迅速抓起一粒葡萄,剝好了遞到小老頭的手裏:“爺爺,你吃!”

小時候對幸福的要求總那麼簡單,就是這麼幾粒葡萄就把我收買了。我跟阿離冰釋前嫌了。

她家的葡萄從此貼上了我的專利,這一吃就是八年。每年夏天,我都會站在葡萄架下,看著風吹來的方向。阿離說,葡萄被風吹得左右搖擺時,代表有人在想念我們。我立馬叫阿離蹲下,站在她的肩膀上伸手去摘,她緊緊地抓住我的腿:“雞架子,多摘一些,多摘一些大個的啊!”

我突然明白,長大就像樹上的葡萄從搖搖欲墜到擲地有聲。那年我十六歲,阿離十七歲。

小老頭,我要離開你了

中考過後,有天我聽到屋裏傳來爭吵聲,爸爸說:“我知道你舍不得崽裏(我的乳名),但你也要為他著想,鎮裏的高中怎麼能跟城裏比呢?”

剛開始小老頭還會爭辯一兩句,最後就隻剩下長籲短歎。

完了,小老頭也不要我了。

我跑出家,悄悄去找阿離,說:“我爸要帶我去城裏,以後再也不能一起上學,再也吃不到你家的葡萄了......”

她摘下一大串葡萄,拉起我的手拔腿就跑。

“我們,去哪兒?”

“去他們找不到的地方。”我抽抽鼻涕,瞬間覺得阿離變得成熟美麗。

其實阿離也不知道去哪兒,我們一直順著那條泥濘的小路走,覺得走了好遠。但最後,我還是被小老頭逮到了。小老頭第一次打我,我沒哭,隻是恨恨地瞪著他。

第二天,我被爸爸抓到車上,我奮力地反抗著,一直叫:“爺爺,爺爺。” 聲音尖銳刺耳,就像當年爸爸撇下媽媽又一個人跑去深圳,那是一座不會因我們的哭聲而停止腳步的城市。小老頭這次沒來救我了,連阿離也被她的媽媽關在屋裏。

車漸行漸遠,小老頭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長大,原來是在漸漸忘了小老頭

到了新學校,我不愛說話,沒有朋友。爸爸特別忙碌,我在學校住,我們偶爾見一麵,他很在乎我的成績,我就直接把成績單丟給他。他再多問幾句,我就會覺得煩,立馬將自己鎖在房裏,蒙頭抽泣。

一天中午,爸爸喝醉酒,他問我:“你是不是隻把爺爺當親人?”

我點點頭,他叫我滾。我二話不說,轉身就搭了末班車回老家。我遠遠地躲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裏,看爺爺和買豬肉的人聊天。他是個健談的小老頭,他依舊揮舞著大屠刀,有說有笑。我有些難受,原來沒有我的日子,他一樣過得很好。

我正要離開,爸爸就到了,哭著問小老頭有沒有見到我。小老頭急了,發動村子裏的人幫忙找,連阿離都跑出來了。我蹲在角落裏,莫名地覺得開心。

但沒過多久,小老頭突然大口大口的喘氣,我立馬衝上前,將兜裏買回來的藥掏給他:“爺爺,快,快吃藥!”小老頭看了看我,又摸了摸我的腦袋,淚兒不停地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