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 嘉年年2(3 / 3)

在德國的時間很短,印象卻很深。當時正值著名的巴伐利亞啤酒節,但是這個著名的啤酒節似乎與我沒什麼關係。比較起來,倒是巴伐利亞的那些小鎮給我留下非常美好的印象。小鎮上那一條條石子鋪成的街道兩側,都是小店。在街道的入口處有個非常幹淨的水槽,我看見一個男人牽著一條狗來飲水。那個男人身材高大,有很藍的眼睛和很高的鼻梁,典型的大日耳曼血統,簡直有些像電影裏的那些黨衛軍軍官。他的狗簡直就是神界的寵物了:毛色雪白,頸項上一圈毛碧藍透亮,一雙藍得發綠的眼睛,吐著紅紅的舌頭,美得驚人,高貴得驚人,一看就是名種。我默默地站在那裏看它飲水,它喝起水來從容不迫,非常幹淨,那個男人看著他的愛犬,眼裏全是驕傲。我看了很久,待它起身的時候,和它打了個招呼,那個男人立即和我打起招呼,告訴我說,它叫PETER。也許我眼中的愛意打動了男人,男人讓PETER做了個動作,和我告別。PETER做動作的時候,仍然是高貴無比,這就是狼狗與豺狗的區別。我久久站在那裏,直到PETER的背影完全消失。真的後悔沒有帶一個小型的攝像機,把PETER的一切都記錄下來。

走進小巷,兩側都是小店。走進一家,看見有賣各色杯子的,有一隻金屬製成的杯子,上麵刻著古典主義畫家畫的戰爭場麵,還@@

有一隻鄉村風味很濃的木製盤子,上麵刻的紅、綠、棕三色的花紋特別好看,就都買了下來。最讓我感動的是那個小賣店的店主,一個剩不下幾根頭發的老人,竟追出來仔仔細細地把我多交的兩個芬尼還給我,還微笑著招手再見。在國內似乎難得遇上這樣的認真與溫暖。在另一家小店裏,還買了一個古代軍隊的紋章。我很喜歡這種紋章,有兩把寶劍交疊著綴在一起,我把它掛在我的床頭,對朋友說,這是我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是啊,對於我這種“奧伯洛摩娃”式的惰性十足的人,似乎永遠需要一把高懸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呢。

那一碗香噴噴的牛肉麵

12月的台北,竟暖到可以穿北京的夏裝。

印刻果然不凡。社長神筆一點,我們便乘上了遨遊台灣的飛毯。從台北“故宮”到中正紀念堂,從宜蘭清潔的山水、古老的木雕到鹿港小鎮老街上透亮的烏魚仔、用樹枝雕琢的鉛筆,從玫瑰園美麗的英倫骨質瓷茶具、濃鬱的花香茶香到窄門咖啡的極簡低調奢華,從植物園寬尾蝶翅的絢麗翅膀到素書樓凝重端嚴的大紅門,從赤嵌樓夜景的正大仙容到明倫堂令人震撼的“忠孝節義”,不到十天的“文化福旅”,竟可以寫成一本書了。然而書中最醒目的插圖,還應算是那一碗香噴噴的牛肉麵。

北京人喜歡吃牛肉麵者甚眾,作家尤甚。我則一般。旁人認為好吃得不得了的婉容故居牛肉麵,我亦覺不過如此。然而此次所吃張記牛肉麵,卻令我終生難忘。

難道是因為餓了?剛踏進張記牛肉麵館,便有一股異香撲鼻。我雖不算是道地吃貨,也能辨識好的食物之香乃渾然天成,不含雜味,那種味道如愛情反應具有化學元素,它會緊緊地勾住全部感官,令人神魂顛倒。端上來,是一大暗綠粗瓷碗。裏麵無非牛肉麵而已,並無什麼新鮮的,隻是牛肉及配料量足,色正,味香。

沒敢先喝湯,太燙。第一口麵,柔而韌,熱香從舌根往下落到胃裏,慢慢漾開,心裏先暖了。再來一小口湯。著嘴,暖流愈烈,蔓延周身。湯的顏色如玫瑰金,質地如厚重的絲綢,似有沙茶與番茄的香味,上麵漂著幾滴金黃的油珠、幾片碧綠的青蒜葉和鮮紅的辣@@

椒絲,幾口下去,後頸已經在細細地冒汗。這才吃肉。

看著那巨大的肉塊我本有些恐懼,因為按照以往的條件反射,這必是一塊難嚼的上不去下不來、咽又不是吐又不好的粗纖維。試探著咬了一小口,竟是奇鮮奇嫩,Q度奇佳!

這才敢大口地吃!這真是貨真價實的黃牛肉,每一塊皆帶筋,半筋半肉,牛筋是半透明的,口感彈牙,一口咬下去,裏麵似有鮮香的汁液瀲灩,飽飽地滿足著味蕾。配料似乎並不多,原汁原味,那一種純正濃鬱的牛肉香,能把人的每個毛孔都滲透。一陣大吃之後,抬起頭,迎著在座諸友同樣驚喜的目光,大家心照不宣地一笑,吃幾筷子爽口的小菜,又再次把頭埋下去。

據說在台灣牛肉麵館眾多,紅燒、清燉、西紅柿、沙茶……把小小的牛肉麵變成了文化。又據說,馬英九在做台北市市長時,為搞觀光旅遊,曾經舉辦過台北牛肉麵節,還打出“世界牛肉麵之都在台北”的口號,搞得連外國的牛肉麵師傅都跑到台灣打擂比武……這算不算是一個絕妙的“文化創意產業”呢?

吃到尾聲,慢慢吮湯,似是享受的時候了,所有的困乏所有的冷,都化了,從心裏往外舒坦……或許,牛肉麵的秘密在那醇香的湯裏?所以有人說,湯是牛肉麵的靈魂。我倒覺得,台灣牛肉麵的靈魂,就在於它的真實、它的貨真價實。在一個代用品的時代,在一個高仿真的時代,在一個贗品比真品還像真品的時代,所有的貨真價實都讓我驚豔。

哪怕是小小的一碗牛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