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給你人間尋常愛
我們都是普通人,無法用千金寶馬贏得心愛之人的展顏一笑;我們也遭遇不到考驗生死的機會,無法那樣演繹蕩氣回腸的故事。於是,在那些平淡瑣碎的日子裏,我們能夠給予最愛的人的也不過就是那人間最尋常的愛。那一蔬一飯,一言一語,一寸寸光陰,是我們能夠付出的最卑微也是最寶貴的愛。
習慣於失去
文/周國平
有時候失去不是憂傷,而是一種美麗。
——村上春樹
出門時發現,擱在樓道裏的那輛新自行車不翼而飛了,兩年之中,這已是第三輛。我一麵為世風搖頭,一麵又感到內心比前兩次失竊時要平靜得多。
莫非是習慣了?
也許是。近年來,我的生活中接連遭到慘重的失去,相比之下,丟輛自行車真是不足掛齒。生活的劫難似乎使我悟出了一個道理:人生在世,必須習慣於失去。
一般來說,人的天性是習慣於得到,而不是習慣於失去。呱呱墜地,我們首先得到了生命。自此以後,我們不斷地得到:從父母那裏得到衣食、玩具、愛和撫育,從社會上得到職業的訓練和文化的培養。
長大成人以後,我們靠著自然的傾向和自己的努力繼續得到:得到愛情、配偶和孩子,得到金錢、財產、名譽、地位,得到事業的成功和社會的承認,如此等等。
當然,有得必有失,我們在得到的過程中也確實不同程度地經曆了失去。但是,我們比較容易把得到看做是應該的、正常的,把失去看做是不應該的、不正常的。所以,每有失去,仍不免感到委屈,所失愈多愈大,就愈委屈。
我們暗暗下決心要重新獲得,以補償所失。在我們心中的藍圖上,人生之路仿佛是由一係列的獲得勾畫出來的,而失去則是必須塗抹掉的筆誤。總之,不管失去是一種多麼頻繁的現象,我們對它反正不習慣。
道理本來很簡單:失去當然也是人生的正常現象。整個人生其實是一個不斷地得而複失的過程,就其最終結果看,失去反比得到更為本質。我們遲早要失去人生最寶貴的贈禮——生命,隨之也就失去了在人生過程中得到的一切。
有些失去看似偶然,例如天災人禍造成的意外損失,但也是無所不包的人生課題中應有之義。“人有旦夕禍福”,既然生而為人,就得有承受旦夕禍福的精神準備和勇氣。至於在社會上的挫折和失利,更是人生在世的尋常遭際了。
由此可見,不習慣於失去,至少表明對人生尚欠覺悟。一個隻求得到不肯失去的人,表麵上似乎富於進取心,實際上是很脆弱的,很容易在遭到重大失去之後一蹶不振。
為了習慣於失去,有時不妨主動地失去。東西方宗教都有布施一說,照我的理解,布施的本義是教人去除貪鄙之心,由不執著於財物,進而不執著於一切身外之物,乃至於這塵世的生命。如此才可明白,佛教何以把布施列為“六度”之首,即從迷惑的此岸渡向覺悟的彼岸的第一座橋梁。
俗眾借布施積善圖報,寺廟靠布施斂財致富,實在是小和尚念歪了老祖宗的經。我始終把佛教看做古今中外最透徹的人生哲學,對它後來不倫不類的演變深不以為然。佛教主張“無我”,既然“我”不存在,也就不存在“我的”這回事了。無物屬於自己,連自己也不屬於自己,何況財物?明乎此理,人還會有什麼得失之患呢?
當然,佛教畢竟是一種太悲觀的哲學,不宜提倡。隻是對於入世太深的人,它倒是一帖必要的清醒劑。我們在社會上盡可以積極進取,但是,內心深處一定要為自己保留一份超脫。有了這一份超脫,我們就能更加從容地品嚐人生的各種滋味,其中也包括失去的滋味。
由丟車引發這麼多議論,可見還不是太不在乎。如果有人嘲笑我阿Q精神,我樂意承認。試想,對於人生中種種不可避免的失去,小至破財,大至死亡,沒有一點阿Q精神行嗎?
由社會的眼光看,盜竊是一種不義,我們理應與之做力所能及的鬥爭,而不該擺出一副哲人的姿態容忍姑息。可是,倘若社會上有更多的人領悟這人生根本道理,世風是否會好一些呢?那麼,這也許正是我對不義所做的一種力所能及的鬥爭罷。
已經擁有的不要放棄;已經得到的更加珍惜;屬於自己的不要放棄;已經失去的留作回憶。如果傷了才明白堅強,那麼累了就把心靠岸吧。
母親的勇氣
文/一路開花
母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
——米爾
2006年12月14日,深夜11點24分,在美國洛杉磯國際機場,一位頭發花白的東方女人引起了所有乘客的注意。
她挎著黑色的背包,背包上貼有一張用透明膠帶層層纏繞的醒目的A4紙,上麵用中文寫著“徐鶯瑞”三個字。
這些從薩爾瓦多飛到洛杉磯的乘客,幾乎都是拉丁美洲人,他們根本不懂中文。這位衣著樸素的東方女人在等待了許久後,終於開始在人群中用蹩腳的普通話挨個詢問:“請問你會說中文嗎?請問你會說中文嗎?”
臨近午夜12點,她終於找到了救星。一位黑頭發的男人駐足她的身前,低頭端詳她手裏的紙條:“我要在洛杉磯出境,有朋友在外接我。”
其實,在這張揉得皺爛的紙條上,還有另外兩行中文,每行中文下麵都用熒光筆打了橫線,方便閱讀。
第一行中文:“我要到哥斯達黎加看女兒,請問是在這裏轉機嗎?”下麵,是兩行稍微細小的文字,分別是英語和西班牙語。
第二行中文:“我要去領行李,能不能帶我去?謝謝!”接著,同樣又是英文和西班牙語的翻譯。
原來,她的女兒在十年前隨女婿移民到了哥斯達黎加。如今剛生完第二胎,身子虛弱至極。女人思女心切,硬要從台灣過來看她,幫她坐月子。女兒執拗不過,便在越洋信件中夾帶了一堆紙條。
如今,她已幫女兒坐完月子,原本女兒要陪她到洛杉磯機場,結果卻因買不到機票而作罷。女兒為了讓她有安身之處,特意請求遠在洛杉磯的朋友幫忙。為了方便相認,女人便在背包上纏裹了醒目的A4紙。
很多人都以為,這不過是一個簡單的行程。可深知航班內情的那位黑發男人,卻不禁被這簡單的描述感動得熱淚漣漣。
從台南出發,要如何才能到達哥斯達黎加呢?
首先得從台南飛至桃園機場,接著搭乘足足十二小時的班機,從台北飛往美國。再次,從美國飛五個多小時到達中美洲的轉運中心——薩爾瓦多,然後才能從薩爾瓦多乘機飛至目的地,哥斯達黎加。
她曾在擁擠的異國人群中狂奔摔倒,曾在午夜機場冰冷的座椅上蜷縮入睡,也曾在恍惚的人流中舉著救命的紙條卑躬屈膝……這一切的一切,不過隻是想親眼看看自己的女兒。
這是一位真實而又平凡的中國母親,她來自台灣,名叫蔡鶯妹,67歲。生平第一次出國,不會說英文,不會說西班牙語。為了自己的女兒,獨自一人飛行整整三天,從台南到哥斯達黎加,無懼這三萬六千公裏的艱難險阻與關山重重。
她讓我們看到了一位母親因愛而萌發的勇氣,這種匿藏在母性情懷中的勇氣,從始至終都不會因距離和時間而改變心中的方向。
載於《讀者》
記憶裏的母親總是那麼孱弱,身體不好,胃口不好,睡眠不好。每想起一次就心疼一次,那個固執的女人,總是在愛我們的時候拚盡全力!
歲暮至家
文/納蘭澤芸
孝子之養也,樂其心,不違其誌。
——《禮記》
乾隆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746年的歲暮,清朝有個名叫蔣士銓的詩人,他對他的老母親撒了一個謊。
這個謊在時隔268年後的今天,打動了我的心。
1746年快要過年了的時候,在外忙了一年的詩人蔣士銓,起程回老家去過年。他想他的老母親了,不知母親是否一切都好。
蔣士銓一路風雨兼程,趕了好多天的路,在一個薄暮四合的冬日黃昏,他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家。
他的老母親驀地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兒子,開心壞了,高興得一晚上都睡不著覺,翻來覆去間,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天亮後,母親把剛剛做好的寒衣拿出來給蔣士銓看,說:“兒啊,這冬衣娘正準備寄給你呢,還有這封家信,都還沒來得及寄。”
蔣士銓觸摸著寒衣上那密密麻麻的針線,還有家信上嶄新的墨痕,對母親說:“娘,您眼神不好了,做這些,得費多少心思啊。”
母親輕輕撫摸著兒子的臉頰,心疼地說:“娘沒事,娘還看得見,兒啊,你怎麼又瘦了呢?在外是不是過得很辛苦啊?”
母親一句話,勾起他內心無限的委屈與酸辛——世道艱難,人心難測,一言難盡啊!
可是自己,這麼些年漂泊在外,根本沒有盡到做為人子的孝心與責任,覺得愧疚難當。這些年在外受的那些苦辛,怎敢對母親講啊,講了她隻會更加擔心兒子。
他努力在臉上擠出燦爛的笑容,朗聲道:“娘,沒有啊,我哪有瘦啊,我今年還長胖了好幾斤呢!”
他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虛張聲勢地叫:“娘,你看這肚子,去年的衣裳都緊了呢!我在外頭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一切都好著呢!放心啊娘!”
這個謊撒完,他把母親瘦削的肩膀攬進懷裏,百感交集……
268年後的今夜,孩子們都睡了,身為人母的我,讀到這沒有絲毫矯飾的4個字“歲暮至家”,讀到這個對慈母的“謊言”,不由得同他一樣的百感交集:
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辰。
寒衣針線密,家信墨痕新。
見麵憐清瘦,呼兒問苦辛。
低徊愧人子,不敢怨風塵。
載於《讀者》
無論我們走到哪裏,母親始終都日夜不安的牽掛著,我們吃得好嗎,穿得好嗎,過得好嗎?所以在外的好多日子,我們都發現,每次報喜不報憂,每一個善意的小謊言,都會令母親不安的心趨向安穩。所以,你學會愛一個人了嗎?
給你人間尋常愛
文/郭利
母親的低語總是甜蜜的。
——英國諺語
一天,12歲的兒子放學回家,忽然問我:“媽媽,假如,假如啊,你別當真,我說的是假如。”
我看他如此鄭重,便有些好奇,說:“我知道你是假如,假如怎麼樣?”
“假如,我被很嚴重地燒傷了,需要植皮……”
我打斷孩子的話,當即接口:“媽媽自然給你我自己的皮膚。”
孩子搖頭:“我當然知道你會給我,可我說的不是這個。你聽我說,植皮手術隻能在人清醒的時候才能進行,如果供皮人昏死或者麻醉都沒有效果。而植皮的痛苦是常人沒法忍耐的,不可能不痛昏過去。如果是這樣,你怎麼選擇?”
我說我當然選擇不打麻藥。
兒子說:“那你就會昏死過去了,植皮也是沒用的。”
我說:“那,那可怎麼辦呢?”
“告訴你吧,有個媽媽可偉大了,她選擇了不打麻藥,並且要求每一次自己痛昏過去就讓醫生把她喚醒。一次又一次,最後終於把新鮮的皮植入孩子的皮膚。”
聽了孩子講的故事,我不禁心懷惴惴:我怎麼就沒有想起這樣的辦法,難道麵對那樣的生死考驗,我會退縮嗎?這故事一直牽牽纏繞在我的心間,為自己母愛的不夠而慚愧。
時隔不久放暑假,兒子的父親邀他去南方他那裏。一個月之後回來,他對我們樸素的家便是百般挑剔。他滿懷羨慕喋喋不休地跟我說起父親的大房子和漂亮的車,以及在父親家中過的隨意而奢侈的生活。然後仰頭問我:“你不是總說最愛我嗎?可為什麼舍不得給我花錢?你為什麼不能讓我過像妹妹那樣的生活呢?”
本來歡喜的我頓時沉默了,內心百般惶惑痛苦,眼淚隨即漲滿眼眶。單親十年,獨自帶著孩子那份艱辛困苦無法對人言,原以為孩子會懂得,哪料到糖衣炮彈是如此厲害,一個月便摧毀了十年的歲月。
麵對孩子,我竟不知如何回答,忽然又想起那個偉大媽媽的故事,刹那間心地洞明。
我認真地對孩子說:“媽媽是普通女子,沒有能力掙更多的錢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並且假如你遇到類似需要植皮的生死考驗,我也很可能想不出做不到那樣偉大的行為。我能夠給予你的不過是人間最尋常最普通的愛,在你哭泣時會立刻把你抱起,你需要的時候會耐心地陪你遊戲,把我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給你,看著你每一天的成長。如果你覺得這些愛抵不過物質金錢,媽媽尊重你的選擇,你可以去你爸爸那邊生活。”
兒子愣住了,然後望著我說:“不,我要和媽媽在一起,沒有媽媽在身邊,那樣的生活我不會羨慕。我也不期待什麼生死考驗,隻要媽媽每天給我的那些尋常的愛。”
是啊,我們都是普通人,無法用千金寶馬贏得心愛之人的展顏一笑;我們也遭遇不到考驗生死的機會,無法那樣演繹蕩氣回腸的故事。於是,在那些平淡瑣碎的日子裏,我們能夠給予最愛的人的也不過就是那人間最尋常的愛。那一蔬一飯,一言一語,一寸寸光陰,是我們能夠付出的最卑微也是最寶貴的愛。
載於《讀者》
不是每一對母子或者親人,都會麵臨萬難的生死時刻,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有機會做這些感天動地的大愛。可是,我們的每一天,不是都生活在愛的海洋裏嗎?我們用具體細微的小事,來默默地為對方抵擋嚴寒。我們就是這樣愛的!
50美分的厚愛
文/龐啟帆編譯
隻要還有能力幫助別人,就沒有權利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