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

一個星期過去了,部裏的糾察隊在兵城格爾木沒有發現35團有一個稀鬆的兵,開飛車的也罷,發生事故的也罷,或者是違犯軍容風紀的也罷,統統沒有發現。一切似乎都非常平靜。

這是星期一的晚上,王滿洲已經脫衣要睡覺了,突然電話鈴響了,非常急促。他抓起話筒就傳來了兵站部副政委的聲音:“王滿洲,抓住標的兵了,快來領人!”王滿洲忙問:“什麼人?”回答:“這兩個小子最操蛋,是你們電影組的,在大街上喝酒劃拳,簡直跟國民黨兵一樣。”王滿洲一聽不對頭呀,睡覺前他還看到過電影組的幾個同誌呀再說,他心裏有數,他們電影組的人不會這樣差勁。於是,他對副政委說:“你抓的不是我的人,肯定不是我的兵!”“別強嘴,你來看看就知道了了”王滿洲乘車到了指揮所,剛一進門,還沒等他開口,那兩個“傘兵”就趕緊說:“對不起,團長。我們是×團的,剛才說了假話。”王滿洲心裏當然有幾分火,不過他沒有發作,平靜地問:“你們為什麼要冒充是我們團的人?”那兩個兵如實地回答:“誰不知道35團是個很嚴的部隊,名聲好,我們原想蹭點油水沾個光,也許就滑過去了。沒想到兵站部的領導一聽說我們是你王團長的兵,就抓住不放了……”

他們下麵還說了些啥,王滿洲一概沒有聽清,因為獨的心裏覺得酸酸的……

今天,我重新提起已經過了多少年的這件往事,願不要給他心上罩起一層陰影,引起他的不愉快。

但願如此!

我突然想起了一位詩人的話:不發威的海水裏,不會有鹽,也不會有珍珠。

高原戰士的心呢那是一泓永遠也不幹涸的清泉。沁心的甘露,是從石縫間滴下的……

他最膩歪“肉蔓”幹部了

逝去的歲月曾經奪走了人們那麼多,然而又給了人們那麼多。

我想,王滿洲應該說出這句話的。可是,沒有。他隻管給我講著已經被時間的風塵吹得有點發黃的故事,滔滔不絕地講著。昨天的事是一部永遠也翻不完的好書,它折射著明天,通向未來。它可以填充你生命曆程中的空格。

他的才能是否集中表現在他會用幹部,或者說愛護幹部上?我說不淮。但是,他的胸腔裏始終燃燒著一團火,這一點就是連反對他的人都不會搖頭。

那是他剛當部長不久,一場硬仗就擺在麵前。當然他可以打迂回戰,繞過去,或者讓別人去啃。因為他的前任就對這事久拖不辦,爾後交給他的。不,當龜孫子不是王滿洲的性格。他一拍胸脯:衝上去了!

什麼仗呢?建一座軍需綜合庫,在昆侖山下。

格爾木轉運站是運往西藏物資的集散地,每天吞吐量平均遠20萬噸。長期來,大批的戰備物資和建設器材堆放在露天,裝卸部隊是強體力勞動,肩扛手提,消耗很大,總後一位參謀長幾次來高原檢查工作,傾聽了指戰員們的呼聲,讓兵站部在此地修建一座綜合庫,儲存進藏物資。再修一條鐵路專線,把裝卸部隊解放出來。可是遲遲沒有動靜。為啥?總後在五年拿下這個工程,有關部門一合算,少說要七年才能見效。結子就這樣挽著,死了。王滿洲當了部長後,他首先瞄準了這項工程,青藏的運輸需要它,指戰員們在呼喚它。如果這項工程在他上任後仍在“瞎火”,自己還有啥臉麵見四千裏青藏線上的指戰員?他沒有豫猶,帶著總工程師楊尚旺離開機關大院,來到了昆侖山下。座談、了解情況、現場察看,還具體地算帳,心中似乎有點數了。

這天,他和總工對麵坐在屋裏,想聽聽這位專家的意見。總工對他說:

“部長,你下決心吧,五年拿不下這個工程我替你坐班房。”

王滿洲的眼睛霍地一亮,象發現了金礦,他說:“好我的老楊哥,我就要你這一句話!”

說罷,他狠狠地擊了總工一把。總工感到了痛,但身體紋絲未動,部長是給他傳遞動力哩!

末了,他對總工說:“要真坐班房,咱倆一起坐,我不會讓你獨獨去享受那份寂寞的!”

兩人放聲大笑。

王滿洲給總後勤部領導立下了軍令狀:五年一定要建成綜合庫。

1984年春天高原剛一解凍,工程就開工了。楊總工程師坐陣指揮兵站部專門分工一位副部長抓這件事。王滿洲當然不會當甩手掌櫃的,他奔波在西寧、北京、格爾木之間,又是聯係買地皮,又是寫報告要錢,哪怕是任何一件小事,若不是他這個當部長的親自出馬都很難辦成。真夠他忙乎的了。楊總工程師和愛人長期兩地分居,王滿洲對有關人員說:咱讓人家玩命幹工作,卻不解決人家的後顧之憂,這算什麼領導?他讓人把楊總工的愛人調到西寧,安排了稱心的工作。楊總工說,領導對我這樣關心,我玩命幹了!

1987年底,綜合庫的主體工程已經拿下來了。三年時間呀!這是大家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

王滿洲對我說:“我個人能有多大能耐?工作是大家幹的,點子是集體出的。”

迎春花的微笑象太陽一般,而梨花卻是月色的。

我呢,還是喜歡梨花,淡淡的,素素的,怪爽心的。

王滿洲在高原上工作了三十多年,各科各樣的幹部都和他搭過班子,與他共事的幹部確實不少,他說,我最膩歪那種“肉蔓”幹部,三腳踢不出一個響屁,太急人了!

就有這樣一個團副參謀長,後來王滿洲推薦他當了副團長,又推薦當了團長。沒幹好,他把一個團搞得一塌糊塗,事故不斷,半年不到就死了八個人,最終還被櫓下來了。這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教訓吧。他說。

我常聽別人說,某某人說話主觀,一人說了算。我就不大同意這種觀點,現在辦點事多難呀,都想溜邊去當好人,不搖頭也不點頭。在這種情況下你不拍板定案,你不說了算,那是對事業不負貴啊!”

他停了片刻,又說:“我常對兵站的幹部說:你當上三年兩年團長、營長、連長,給大家啥好事都沒做,你這宮當的有什麼意思?徒有虛名嘛!”

可以肯定地說,他這話是要得罪一些人的。

我是同意滿洲的話的。就我所經遇的那些有所作為的幹部,有哪個不被一些人指責為主觀武斷、狂妄傲慢、聽不得不同意見呢?

這是非常發人深思的!

他的話題又回到了那位副參謀長身上:

“他確實夠肉了,沒有一點魄力,和那些參謀幹事們鬧著玩,人家把他的褲子脫了,給他的小便上抹漿糊,他也不在乎。還有,他和老鄉喝酒,喝得醉洶洶地躺在地上嘴裏吐著白沫。那次我確實來氣了,走進他們喝酒的屋子,氣不打一處來,我對他說:‘你今後喝酒前先喝點尿清醒清醒。是你自己不把自己當人看。’有什麼辦法呢,他醉得已經不省人事了,我還得把他送到醫院搶救。”

我無權也沒必要責怪這位副參謀長,因為他也許有自己難言的苦衷。我是在想:王滿洲為什麼要給我講這樣一個例子呢?難道是因為眼下這種“肉蔓”幹部太多了,他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自己不去開拓,還要給開拓的人使絆子。我還在想:如果我遇到這樣一個類似那位副參謀長的幹部,我怎麼評價他,又如何對待他……

生活中沒有了紅綠的點綴,就袒露出了荒涼的麵目。但是,我還是喜歡月清色,它淡淡的,輕輕的,很素淨,一點也不炸眼。盡管它可能有時會被人遺忘甚至誤會,我還是喜歡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