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輯 一櫃子的溫暖(二)(1 / 3)

第八輯 一櫃子的溫暖(二)

夢裏幽幽野韭香

我的家鄉在太行山與平原的交界處。這裏山不高,也沒什麼樹,隻有一些野草荒藤在山間恣意橫生,所幸

,每年秋天,山上會長滿一種花,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好花,它太小,小到隻有過去的一分硬幣那麼大,

但它很香,滿山開著,就有成群的蜂蝶來舞,倒是並不顯寂寞。它叫韭菜花,當然不是菜市場上那種常見

的韭菜花,而是野韭菜花。

野韭菜花也算我們家鄉的一種常見的野菜。它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在山坡上隨處可見,隻是它的莖和葉都

不能吃,因為環境的貧瘠,它的莖和葉都細的像發絲,幹巴巴的,沒有一點兒水分。全不像菜市場上的韭

菜,寬寬的葉子,粗粗的莖,水靈靈的綠在那裏饞人的眼。可是它還有花呢,花雖小,卻透著一股幽香,

開得潑潑辣辣,照樣白花花亮滿一片山坡。

小時候,我最喜歡的事就是在星期天挎上娘做的土布書包上山去采野韭菜花。這樣的勞動更像是一種遊戲

,可以盡情放鬆自己的身心。野韭菜花是一種會和人捉迷藏的花,遠遠看見一片片在那裏開著,到了近前

卻又不太分明了,真是“花色遙看近卻無”,一朵朵藏在野草中,石縫裏,你必須睜大眼睛,屏住氣,找

到一朵,用手指緊緊捏住它柔細堅韌的莖,用勁一拽,“啪”的一聲,花就靜靜臥在手心了。這時,就可

以長舒一口氣,遊目四顧,尋找下一個目標了。采啊,采啊,累的腰酸背疼眼昏花,手中就有了粗粗的一

束,舉到鼻子下一聞,那種獨特濃鬱的帶有一點藥香的味道沁人心脾。用一枝軟草把它們紮起來,放進書

包,唱著歌兒回家去。

回到家,交給娘。娘會把它掛在灶房的門口,任秋日的暖陽曬幹它。那時的日子苦寒,莊稼人全靠它來調

理鍋中單調的飯食,有了它,蒼白乏味的日子仿佛也有了一些色彩和滋味。

最好是做麵片湯,鍋裏的水滾了,咕嚕咕嚕的叫著。娘把麵條抻的寬寬的,薄薄的,放進鍋裏。麵片沉下

去,翻上來;沉下去,翻上來,兩滾過後,在鍋裏開成一朵白蓮花。這時,娘拿一支銅勺,倒上一點豆油

,在灶火上烤。油在勺子裏吱吱尖叫起來,娘從灶房門口拽下幾朵野韭菜花,投在勺裏,隨著“滋啦”一

聲,一股香死人的味道彌漫了整個灶房,野韭菜花的顏色馬上就從雪白變成金黃,說時遲,那時快,娘手

腕倏地一抖,銅勺在鍋裏就打了個轉兒,白蓮花上均勻的撒上一層金星星,真好看!原先衝鼻子的濃香也

變得醇厚綿軟起來,讓等在灶房門口的我嘴裏口水汩汩直冒。娘總是先滿滿給我盛上一碗,裏麵有多多的

野韭菜花。我用筷子逼住這些可愛的小花,舍不得吃,總是先一小口,一小口喝湯,湯真好喝,野韭菜花

把它從山地裏汲取的營養全都濃縮成了這朵花,真是香到骨子裏了。我總是到最後才戀戀不舍的把這些花

小心翼翼的吃掉,每一朵都品味良久,直到唇齒留香,餘味無窮。

離開家鄉已有十多年了,在城市裏我吃過各種各樣的酒宴,過多的調料早就麻木了我的味蕾,我對味道喪

失了敏感,惟獨對野韭菜花的香味刻骨銘心,念念不忘。平日裏,頻繁的宴請讓我的舌頭和心髒不勝其苦

,多想喝一碗放著野韭菜花的麵片湯啊,讓它蕩滌一下嘴裏陳雜的百味,暖暖心。打電話給娘,娘說,早

沒了,那些山都承包了,揭了草皮,蓋上別墅,成了城裏人周末休閑度假的地方,上那兒給你找野韭菜花

啊!

我記憶中的那些野韭菜花啊!看來,我隻有在夢裏才能享受你的馨香了。

我是紮在父親掌中的一根刺

那時候,我青春年少,結交了一幫狐朋狗友,日日在一起嘯聚,以惹事生非為樂事。父親看在眼裏,急在

心頭,好言好語規勸了幾次不見效果,拳頭巴掌就開始往我身上招呼了。可我正在叛逆期,越打越強,越

打越瘋。

有一次,我在遊戲廳和人發生了矛盾,就叫上一幫朋友,將那人打了個滿臉開花。誰知,他父親是當地有

名的混混,糾集一幫地痞找到我家,非要卸掉我一根胳膊,我害怕的躲到屋裏不敢出來。一向老實的父親

卻狀如瘋虎,手持菜刀和他們在門口對峙,愣是沒讓一個人闖進家門。事後,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下

夜班的父親在半路挨了一悶棍。當滿頭是血的父親被人送回家後,母親嚇得手足無措,隻會哭。父親看著

一旁呆立的我長歎一聲“以後,你不是我兒子,我也不是你老子。仰著身子甩鼻涕,你甩到哪兒算哪兒吧

”。父親不再打罵我,任懵懂無知的我整日整夜在外逍遙。

那年冬天特別冷,我和朋友在外又打了一夜的遊戲,淩晨回到家,感覺身體不適,一頭栽在床上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發現床邊衣架上掛著藥瓶,藥液一滴一滴順著管子流到我的手背上血管中,涼絲絲的很舒

服。母親進來,發現我睜開了眼,紅腫的眼睛發射出驚喜“他爹,孩子醒了,孩子醒了”。父親冷漠的聲

音從外邊傳來“醒了就醒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在外瘋了一夜,發燒活該”。我心裏一陣酸楚,看來父

親是真的對我絕望了。

我發燒是腮腺炎引起的。一般來說,輸幾天液就會好轉,可我一連輸了一周液還是高燒不退。母親急得嘴

上都長了水泡,父親卻照常上班下班一次也沒有進屋看我。我在心裏暗暗地恨著父親,恨他的薄涼和無情

,連親生兒子都不管不顧。

母親不知從哪裏聽來一個偏方,用剝了皮的仙人掌搗成糊狀,貼在耳根,等液汁被吸收就馬上換一貼,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