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輯 與一株花樹相視而過(1 / 3)

第七輯 與一株花樹相視而過

城市的四季,就這樣從它們手掌一樣向上托起的枝幹上滑過,猶如一葉輕舟,滑過江心的微波。而人的生命,也在與這些綻放或者不綻放的樹木的注視中,穿過一重一重波瀾起伏的春秋。

我演聖誕老人 文|(美)查爾斯·霍爾 編譯:孫開元

人生之路要自己走,要過怎樣的人生,完全是自己的選擇,隻有自己才能賦予生命最佳的詮釋——佚名

我在28年前住在紐約市,和很多年輕人一樣,那時的我隻顧忙碌,沒有真正地慶祝過聖誕節。我也太要強,做夢都想成為百老彙的演員,顧不上別的。我每天早上5點起床,買一塊隔天的麵包,就在時代廣場不遠處和另外一千來人排隊等著試演。一連三年都是這樣。

一次,我獲得了上台演出的機會,我要扮演的的是聖誕故事裏最有名的角色之一、大文豪狄更斯筆下的吝嗇鬼埃比尼澤·斯克魯奇,而且是在大型節目“無線電城聖誕奇觀秀”中演出。

不過我還要在一個場景中扮演聖誕老人,我覺得這是個最沒勁的角色,因為聖誕老人總是那麼好,太單調。但我還是很興奮,一路跑回了單身公寓。

我投入地表演著斯克魯奇,我嘲笑窮人、視財如命,聖誕精靈到來時我憤恨、釋然,同時又悲傷、悔恨。劇本演至尾聲,冷漠、吝嗇的斯克魯奇哀求聖誕精靈再給他一次機會,我雙膝跪地,哭泣著,真的流淚了。在我成長過程中,我的爸爸是個酒鬼,媽媽每天夜裏都是一個人哭著睡著,我卻不知道安慰媽媽。在扮演斯克魯奇之前,我從沒真正理解過傷心、憤怒和無助是什麼感覺。後來我想,我在舞台上流淚,是希望自己也能有第二次機會吧。

觀眾們熱烈鼓掌,但是他們去後台見我,不是因為我演了斯克魯奇,而是因為我演了聖誕老人。

不隻是孩子喜歡聖誕老人,大人也喜歡。陌生人看到我穿著聖誕老人服裝時,也會朝我微笑。有一次當我走進演播室,女主持人竟然喜極而泣。“真沒想到我能和聖誕老人對話,”她說。

還有一次,一位朋友問我能不能讓她的女婿見見我。他在伊拉克戰爭中受傷了,這個年輕人到來時,我看到他的頭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他走過門口時很費力,他的妻子攙扶著他,他才沒跌倒。但是當他看到我,這位士兵向前邁了三大步,一言不發,緊緊抱住了我,我都無法喘氣。那一次,隻有我一個人哭了。

不久後,“聖誕奇觀秀”中不再有斯克魯奇,但是我在其後將近30年裏的4000千多場演出中扮演過聖誕老人,這樣一個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當你喜歡一個人,慢慢就會以他或她的眼光看世界。有一次演出時,台上的大幕不知怎麼卡住了,我隻好來一次即興演出,突然我看到一個小女孩從台下走了上來,我就和她聊起來,問她聖誕節想要什麼,仿佛自己真成了聖誕老人。

還有一次在寒冷的冬天,我穿著普通衣服,在大街上,我看到一位比我年長的女人走在冰上滑倒了。我趕快走過去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攙著她往前走。後來我才知道,她是一位無家可歸,正需要幫助的人。

一次,對舞台總監說:“我想一直穿著這身聖誕老人服裝,這樣我就永遠不會發脾氣或做壞事,我每天都會成為一個更善良的人。”

聖誕老人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部分,他不隻是我扮演的一個角色,還是我的榜樣。斯克魯奇也許揭開了我少年時留下的心靈傷痛,但是聖誕老人讓我擁有了美好的另一麵:孩子般的純真。聖誕老人給我展現了什麼是善良和快樂,仿佛在告訴我:“查爾斯,看看這個世界,微笑吧!因為奇跡就圍繞在你身邊,你所要做的隻是相信。”

28年前,我那麼渴望著成功。我想要獲得托尼獎、扮演大角色。我想發財、出名,這是真的,但是超越於此的是,我希望人們能欣賞我的演出。我想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工作上我希望自己成為斯克魯奇,因為這個角色很有趣。我想,斯克魯奇能讓我成為一個更好的演員。但是現在,我要感謝聖誕老人,聖誕老人讓我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載於《智慧背囊》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扮演的角色,不管是什麼身份呢,都應該保持善良和純真。

愛情曾經那麼慢 文|許十二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李商隱

愛情曾經那麼慢。

20世紀30年代,新婚不久的沈從文回湘西,趕幾千裏的山路和水路,回去探病危的母親。他坐在船上,給張兆和寫信:

“我離開北平時還計劃每天用半個日子寫信,用半個日子寫文章,誰知到了這小船上卻隻為你寫信,別的事全不能做。”

“我就這樣一麵看水一麵想你。”

他給三姐兆和一封封地寫,一封封地寄。想象那情景:從曉月漸沉到夕藹蒙蒙,遠山覆雪,疏林綿延,山水迢遞,路像思念一樣長。脖子低得酸了,抬頭扶一把,兩岸風光已換,深冬的田野,風吹草木低迷暗黃。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這世界這樣清曠微涼,隻有心裏裝的那個人,讓自己覺得在這世界有了坐標。想象張家三才女讀信的情景,她一定讀到了信裏漫漶的水汽和兩岸草木散發的清氣,讀到了信裏的曉月和暮色,讀到了船頭船尾的水聲和水上的風聲……他告訴她路上的一切,包括他依戀她的心。

寫信,寄信,等信,讀信……愛情那麼慢,像慢鏡頭敘說。一輩子隻夠愛一個人。要對她說的心裏話那麼多,山長水闊地遙寄,剛剛說了七八成,歲月忽已晚。1969年初冬,一個快七十的老頭,即將下放改造,懷裏還揣著皺巴巴的一封信,那是三姐兆和給他的第一封信。生活一地狼藉,隻有愛情,既光潔又鄭重於心。

愛情那麼慢,一輩子隻讀一個女子的信!隻有一個女子的信才能在困頓中安撫孤獨的心,才能讓他讀得傷心又開心。

我們也有過那樣慢的愛情。

曾經,相愛的人,也願意跟我們慢慢地過,過著時光。願意把他的時間,像放壓歲錢一樣,無限信任地放在我們的口袋裏。

猶記那一年,還在讀書,他來看我。我們剛剛戀愛,也是師生戀。學校在城中,他騎自行車載我去看城北郊外的一座古塔。當時是秋天,陽光像剛出籠的饃饃,又白又軟,猶有香氣。我坐在後坐上,靠著他的背,不說話。他慢慢騎,似乎不為看古塔,隻為了這樣近地坐著,隻為了兩個人這樣近地保持著朝向遠方的姿勢。兩個多小時才騎到,古塔破敗而冷清,在秋陽下立著。我們爬上去,爬得一身汗,在最高層的窗口坐著,看長空寥廓,看村莊如豆田疇如棋,也不說話。回城已晚,街燈次第亮起,燈光微黃古舊。饑腸轆轆,我們走進一家麵館,相對吃麵,兩碗肉絲麵,極少的肉絲,吃得極慢,都怕對方沒吃飽。

現在想想,那時的腳步好慢,一天的時間,隻玩了一座破敗古塔。其實,是那時我們的愛情是慢的。沒有微薄關注,沒有手機短信,沒有私家車接送,分別兩地時,寫信讀信是唯一的交流方式。相聚時,共一輛自行車出遊,便是最浪漫的事。

我的一位編輯老師,很漂亮、很知性的一個女子,五十多歲了看上去依然那麼讓人賞心悅目。我很好奇她當年怎麼嫁給她先生了,一次閑聊中忍不住就問。她說,她和他當年一個辦公室,她前他後,冬天沒有空調,好冷,坐的椅子分外冰。一天早晨上班,她看見她的椅子上鋪了一方軟軟暖暖的坐墊。是他縫的,親手縫的。一個男人熬夜,用千針萬線為她縫坐墊。不知道要熬了幾個寒冷的冬夜!不僅老師感動,這二十多年前的故事如今聽來,我也感動得要命。愛情就在這些細枝末節裏,就在這些慢悠悠的時光裏。愛情不是急吼吼地說三個字“我愛你”,而是知冷知暖,默默為她去做瑣碎得不為外人道的小事,一針一線,日日年年。

慢的東西是精致的,如刺繡,如瓷器。慢的事物裏有鄭重,有篤信,如從前的愛情。

載於《時代青年》

有些的東西是慢的,是珍貴的,因為一份虔誠的心。可是現在的愛情的,大多都流於形式,來的快,去的也快。那麼單純的愛情,真的很少了。

飯,吃不下去就回家 文|胡識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馬致遠

每逢村裏有紅喜事,東家便會早早地打上幾鍋鹵子麵,然後又挨家挨戶叫鄰裏鄉親去吃。當然,東家做的不僅有鹵子麵,還有芝麻果,芝麻果在我的故鄉被喊做麻子果。將蒸熟的糯米飯放在石臼裏反複敲打,然後捏成一個個小球球,再將它們拌上一層糖和芝麻。吃完東家的一碗熱騰騰的鹵子麵,再來幾個芝麻果,這樣一頓豐盛的早餐滋養著一代代故鄉人。

? ? 我不知道故鄉的鹵子麵開始於哪個年代,在最為深刻的記憶裏,我那九十歲高齡的曾祖母在年幼時就喜歡它,最終也是吃完一大碗鹵子麵後於某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離開塵世間。曾祖母曾說,鹵子麵的一半是清真,另一半是厚重,它像極了每一個故鄉人。

? ? 故鄉人的早餐桌上沒有五穀雜糧、饅頭包子,也沒有牛奶麵包,經常有的也隻是稀飯和醬幹,偶爾有的當然是屬我最為喜歡的米粉和鹵子麵了。

? ? 打鹵子麵需要一些鮮美的作料,用鄉親們的話來講,“昔日裏吃剩下的魚哦、肉哦、骨頭湯哦,留到明早打一大鍋鹵子麵哦,肯定好吃的不得了”。可對於並不富裕的故鄉人來說,能餐餐吃上雞鴨魚肉似乎是不太現實的,尤其是故鄉人總習慣把剩菜留到第二天下飯,他們不習慣把剩菜一次性用完。所以說,能在家裏看到媽媽打一鍋熱騰騰的鹵子麵真是一星半點。於是,故鄉的孩子總是張大著眼睛,豎起耳朵,踮起腳尖翹首期盼,他們巴不得村裏每天都會有紅喜事。

? ??鹵子麵在我的記憶中有著一段安詳的歲月。我九歲學會了燒菜,十歲學會了打鹵子麵。我家翻修老屋那年冬天,我給幾十個師傅打了一鍋色秀可餐的鹵子麵。他們穿著厚厚的棉衣,蹲在矮矮的屋簷下,一邊大口大口地扒拉著碗裏的麵,一邊豎起大拇指,鉚勁地衝我笑:“這娃,真了不得!”

? ? 我上初中那三年,我在學校吃的最多的也是鹵子麵,一塊錢一大碗,偶爾她還會往我的碗裏扔一兩個饅頭:“阿識,饅頭蘸鹵子麵才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飯!”我對她眨眨眼,然後把頭埋進了碗裏。

? ? 她和我同窗九年,我們都因為喜歡一碗鹵子麵而成了彼此的心靈支柱。每當我遇到困難,她總能恰到好處地打來電話安慰著我說:“阿識,城裏的飯吃不下去,就想一想我給你打的第一鍋鹵子麵吧!”

? ? 那年,我要去城裏念大學。臨行的前一個晚上,她特意約我去她家,為我打了一鍋鹵子麵。

? ? 直到今天,我也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出那鍋鹵子麵。她的父母重男輕女,她沒有繼續上高中,便留在了故鄉,而我卻生活在一座我並不喜歡的城市。我的城市沒有鹵子麵,沒有她,也沒有故鄉,隻剩自己。

? ? 她打來電話告訴我,她要結婚了,而且她出嫁的那天,她家會打好幾鍋鹵子麵請村裏的所有人來吃。我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濕漉漉。

? ? 我為她第九次流淚也是在她生日那天,她趴在野雞車窗口問我去了城裏會不會忘了她,還有故鄉的鹵子麵。我沒有說話,隻是扭過頭,泣不可仰。

? ? 她站在黃昏裏和我的野雞車漸行漸遠,她說,“阿識,飯吃不下去就回家”,聲音忽遠忽近。

載於《當代青年》

每個人心裏,總有那麼一個人,在某個時間段裏相依為命,然後失散在人海裏互相牽掛。

我與誌明這三十年 文|朱國勇

朋友不曾孤單過,一聲朋友你會懂——周華健

一歲時:

我和誌明出生了,我六月,他八月。我的父親是心靈手巧的木匠,他的父親是精明的雜貨店主。我們兩家是村裏最殷實的人家。這一年,兩家人為我和誌明舉辦了小村莊裏最風光的滿月酒。

三歲時

我的父親得病去世了,母親遠嫁他鄉。我與奶奶相依為命。

誌明家的小店這一年由草屋變成了瓦房。

六歲時

誌明上了小學。

我和奶奶在山上砍草,備下一年的柴火。

七歲時

村裏好心的莫校長免去了我的全部學費,我上了一年級,也考了我的第一個10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