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 有一種原諒無須理由(1 / 3)

第六輯 有一種原諒無須理由

既然我已深受其害,又何必讓傷害繼續呢?記恨不能彌補從前的一切,更不會給我以後的人生帶來快樂。所以我決定選擇原諒,學著放下,學會釋然。

城市的傷

文/李興海

你的孤獨,雖敗猶榮。

——劉同

7月的上海,驕陽似火。母親幾乎每日都打來電話,關切地詢問畢業後的工作事宜。我坐在冷氣四散的地鐵裏,一本正經地告訴她:“媽,主編對我可好了,一來就給我安排了辦公室,裏麵應有盡有。等我在上海奮鬥幾年,就把您接過來享受享受城市的生活。”

我把上海的繁華和燈火輝煌告訴了她,卻一直沒有向她坦白上海殘酷的另一麵。其實,那段時間,我不但沒有找到工作,且尚無安身之所。

那些沉悶的日子,我整天都坐在地鐵裏。看著周圍匆忙來去的身影和潔淨的工作服,心裏充滿了失落和悵惘。我隻能孤獨在坐在人群中,一遍又一遍地撥打報紙上刊登的招聘電話。

一周後,我接到了報社的錄用通知。當天,我在報社旁邊的小巷裏租了一間不過20平方米的小屋。因為租金太過昂貴,我便在牆上貼下了合租信息,希望能有人和我共同分擔這筆不小的數目。

深夜,躺在寬敞的床上看書,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擾了我。開門後,一個皮膚黝黑,衣著土氣,身材矮小的男人提著偌大的紅色編織袋立在了我的跟前。

他用蹩腳的普通話問我:“大哥,這裏是不是找人合租?”我點點頭。他伸手摸了摸臉上滲出的汗珠,忐忑地問我:“你,你,看我合適嗎?”

說實話,他與我想象中的租客實在差得太遠。但見他一臉懇切的模樣,又不忍心拒絕。

當夜,他住進了這間四周潔淨的小屋。在樓道的公用衛生間裏衝過涼後,他從風塵仆仆的編織袋裏取出了鋪蓋。不知為何,當時的我竟一言不發,眼睜睜地看著他席地而睡。

潔白的床單和他黝黑的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悄無聲息地轉過頭去,按滅了明亮的燈。

淩晨三點左右,我被一陣刺耳的鼾聲吵醒。月光透過窗台,如煙似霧地籠罩著他的身體。他在地上蜷縮安眠的模樣忽然使我想起初來上海的自己。我把電燈再度打開,準備叫他上床和我一同入睡。

顯然,他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一個骨碌靠到牆壁,羞愧難當地說:“大哥,是不是我的呼嚕聲吵到了你?要不,你先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睡。”

我被他這番極為誠懇的話感動得兩眼熱潮。我執拗著將他拖上了潔白的床單,可惜,他一直不敢與我靠近,遠遠地睡在床沿之上。

幾天後,他在郊外的工地上找到了一份體力活,每天負責把混好的沙漿提到升降機上,運輸到各個需要的樓層。

月底,他把我送來的水電清單算了一遍又一遍。起初,我以為他不信任我,後來才知道,他是想弄清楚刨除必要開支,到底一月能往家裏寄多少錢。

雖然,我也過得異常艱辛,但報社所給的那點酬勞還是能勉強維持我在上海的生活。

半年後,他忽然主動向我提出告別。我卸下他手中的行李,請他去附近的餐館好好吃了一頓。我至今記得他說過的話:“上海這個城市不適合我這種沒有文化的人。我每月辛苦打工節省下來的錢,還不如我在家鄉幹苦力掙得多。你可以好好拚一拚,但我沒資本……”

離別之後,他在家鄉的小鎮上給我打過幾次電話。但奇怪的是,他對上海所經曆的一切均隻字不提。似乎那不是一段記憶,而是一道疼至不可觸碰的傷疤。

幾年後,我成熟了許多,才明白他當時的處境。在中國這個最美的都市裏,他不但一無所獲,還失去了一位勞動者本有的自信和尊嚴。

載於《做人與處世》

現實就是這樣殘酷,那些紙醉金迷的大城市,那些很多人一心前往的城市,卻成了一些人埋葬尊嚴的地方。擠不進去就不要擠了,哪怕擠進去,也不一定適合你!

謊言中的感動

文/冷焰

生活中,善意的謊言可以讓生活增添色彩。

——莎士比亞

不久前,我在書中看到張海迪寫給史鐵生的一封信。信中情感頗為淒婉,從期望見麵寫到初遇、相識。兩人都同坐輪椅,彼此深知其中的苦痛,談話中,大抵有同病相連的意味。

說實話,或許是之前讀過太多與他們相關故事的緣故,此次再讀這封真情飽滿、有著生死之離的書信時,竟沒有了初始的感動。匆匆閱至尾頁,一個借以緩解整篇沉重氛圍的小故事卻吸引了我。

海迪小的時候在幼兒園吃飯時,老師叮囑他們,吃飯時不要說話,嘰嘰喳喳,這會生病的。於是,就有一些小朋友問:“會死嗎?”老師肯定地告訴他們,會死!於是,一群原本天真爛漫的孩子就頓時啞然了。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大氣都不敢喘。當緊張的氣氛被拉扯到極至時,海迪做了一件令其他人意想不到的事——她竟然偷偷笑了一下。

這一笑之後,她忽然驚恐不安,生怕自己猛然就會死去。可等過幾秒之後,卻未曾見死時,她衝著旁邊的孩子大笑了起來。緊接著,整個幼兒園的孩子都放聲高呼,欣然大笑。他們慶幸,在吃飯時說話沒有死,尚還好好地存活於這個絕美的塵世之中。

當然,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目的是在於讓孩子們養成良好的吃飯習慣。可在那時的他們看來,這並不是一個謊言。他們的笑,是一瞬間發自內心的對生命的喜悅。

合上書本,我恍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時,我家居農村,每逢傍晚光亮漸暗時就要點上一盞昏黃的煤油燈。山外的光亮,霎時吸引了許多飛蛾前來。清幽的屋內,慢慢熱鬧了起來。

我總愛趴坐在煤油燈前,靜待著那些飛蛾慢慢靠近,然後一把抓住它,放於口袋中賞玩。也正是這樣,煤油燈經常被我撞倒,家中陷入一片黑暗。母親說,飛蛾身上那層熒亮光滑的粉末是有毒的,要是不小心讓它掉落於眼中,勢必會成為瞎子。聽完那話之後,我再沒敢抓過飛蛾,印象中,感覺它忽然變得與蛇一般可怕了。

後來,整理口袋的時候,一隻飛蛾撲身而出,從我臉上急急擦過。我頓時感覺灰塵入眼,本能地揉了揉眼睛,全然忘了那些尚殘留在手指上的粉末。坐定後,我大駭,硬覺得自己就快要瞎了,站在窗前,盡最大努力看了看生平最喜歡的事物,止不住地憂傷。

半晌之後,我眼前仍是一片光亮,天藍地遠。頓時,重獲光明的喜悅從四麵八方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我在山野中狂奔,為我這雙尚能感受世界的眼睛,還有胸中那些無法消泯又難以言明的希望。

生命中,常常是類似這樣的謊言在給予著我們感動,讓我們時不時地明白,自己本身所擁有的那些事物是多麼寶貴,並為之去珍惜。

載於《感悟》

很多時候我們都是盲的,被暫時的利益蒙住了雙眼。我們一心追求的東西,未必是用得著的,可是那些珍貴的東西卻被我們忽略了。

每個孩子都應該被寵愛

文/雪炘

有陰影的地方,必定有光。

——幾米

木子頭是一名消防兵,身材筆直修長,看起來成熟溫和。

第一次見到他,是12歲那年暑假。大猛的父親帶我和大猛去看部隊看他。那時候的我還比較沉默,帶著些許羞澀,微微低著頭,跟在他們後麵。

對於我來說,周圍的一切都很新奇,卻不動聲色地坐在大猛旁邊。隻見木子頭麵帶微笑,給我們端茶倒水,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第一次見穿軍裝的小夥子,便看得有些入神,最後還是被大猛撞醒:“哪有不停盯著人家看的?沒禮貌!”

我瞬間臉紅,低下了頭。

“沒關係,小妹妹挺可愛的。”他看著我,笑了笑,“還喝水嗎?”

這笑,在我眼裏,像寬容的嘲笑。

我惱羞成怒,搖搖頭,心裏卻從此恨上了他。

次年勞動節放假,家裏出了一些事情,我被送到了大猛家。

大猛比我大三歲,我們倆的父親是多年的同事,來往甚密。他父親為人正直寬厚,經常帶我們出去玩,把我當大半個女兒看。這一次,他父親不在家,隻打電話讓大猛好好照顧我。

其實他母親也算不錯了,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喜歡她。直到有一天,我中午睡醒之後,家裏一片寂靜。我搖搖晃晃走到客廳,聽到廚房有動靜,仔細聽來,是他母親催他趕快吃雞腿。他問我吃了沒,他母親說他去打籃球的時候,我已經吃過了。

那一刻,我渾身發涼。

不知什麼時候,木子頭冒了出來,輕手輕腳把我拉到房間。他說:“聽你大猛哥說你喜歡吃草莓冰淇淋,我下午給你買,好不好?”

“不要!”我滿腹委屈,“我要回家!”

聽到聲音,大猛和他母親跑了過來,問怎麼了。他說:“他剛進來看到家裏沒人,就來看我起來沒,沒想到把我給吵醒了。”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撒謊,但我更討厭他了。

下午出去玩的時候,大猛碰到一個同學,說一會兒就回來。我終於忍不住大聲質問他為什麼要撒謊。

他沒有回答,隻是買了草莓冰淇淋,想以此讓我開心起來。可我高興不起來,我就是恨他為什麼要撒謊。見此,他便給我講笑話,逗我開心。可是,沒有成功。

他跳上高高的石墩,歎了一口氣。

“小睿,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不用說出來。你不說,可能還有一塊不錯的麵包;你說出來,就什麼都沒有了。”他一臉凝重,緊蹙眉心,“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

倚老賣老的家夥!

我最討厭有人一臉深沉,學著大人的樣子,跟我講那些狗屁不通的道理。什麼麵包,我不要了,我家又不是買不起。

他隻是笑笑,讓我不要告訴大猛,他也是單純直率的孩子。

我去大猛家住過很多次,這是第一次碰到木子頭,也是第一次感到心寒。

後來,他妹妹叫他回去,說他母親找他。他讓大猛帶我回去,並告訴我,要學會理解一切,笑著生活。

大猛當兵的第一年夏天,打電話問我要不要過去玩,我說要。到部隊才發現,原來他們倆在同一個大隊,而且是木子頭幫我整理房間的。

我是個很挑剔的人,雖然他很賣力,我還是顛覆了他的成果。他打來熱水的時候,我正在努力改造著自己為期一周的生活環境,而且聲明我對他的勞動不甚滿意。他了解後,滿臉愧疚,急忙幫我整理。在他還沒來得及邁出腳步時,我的一句“不許動”,使他怔怔站在了那裏。

“你沒聽過非禮勿動嗎?”

我瞥了他一眼,他跟站崗似的,筆直站在床的另一邊。一切安靜,呼吸碰撞,我隻好再殺出一句:“非禮勿視!”

他不知所措地看看四周,雙手整了整帽子,直徑撞了出去。

我第一次覺得他有意思。

雖然我和大猛親同兄妹,但因為性格都很強硬,經常吵架。第一天晚上,我和他就開始戰鬥,爭得麵紅耳赤。

我能準確判斷出他的下一步計劃,所以每次在進攻之前,我先反擊。他總在取勝的路上慘敗,卻為了所謂男人的尊嚴勇往直前,結果不得而知——他摔得一次比一次慘痛。

在大猛即將失去理智的時候,木子頭便拉著他迅速撤離:“大男子漢不能欺負一個小姑娘嘛,對不對?”

“怎麼是我欺負她啊?明明是她欺負我!”大猛滿腹委屈。

木子頭根本不聽他的辯白,隻一邊走一邊回頭,囑咐我一定要把門反鎖好。不料,我在身後狠狠回了一句:“我已經長大了!”

他再次回頭,笑了笑,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清晨,我在訓練的口號中蘇醒,早點已經放在門口。早點旁邊是一把小提琴,並且在下麵的紙條上說:覺得無聊就練練琴。

我心中飄過絲絲暖意,比起強硬的大猛,他顯得溫柔細致很多。他不但知道我不喜歡擠食堂,而且連我的興趣愛好都了解,並時不時從外麵進來誇我拉得好棒。

其實我根本沒有進過什麼培訓班學過音樂,隻是從小受爺爺耳濡目染,並了解一些樂理知識而已。之所以會喜歡小提琴,是因為它方便攜帶,可以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坐在荒草萋萋的山頭瘋狂演奏。因為太投入,我經常忘記了一切,仿佛獨居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