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鸞皇都瑾藻宮內,碧色華帳用金絲彩線繡著飛舞的鸞鳥百花圖案,碧衿錦被,熏香繚繞。雕梁畫棟,銅雀香爐,威嚴而奢華。
一雙骨幹的大手撩開碧色紗帳,露出裸露的肩膀,伸出修長緊致的長腿,黑色的長發如綢緞,傾瀉而下,遮住了整個麵頰,精瘦強壯的男性倒三角身軀,看得出來是一副長久練武的軀體,沒有一絲贅肉,皮膚下隱藏的爆發力,隨著他站立時手臂湧現的青筋,隱隱而現。
他側頭看了看鳳床上赤裸大片後背的嬌軀,放好紗帳,撿起地上淩亂的黑色衣衫,快速穿戴整齊,單膝跪地,低聲道:“陛下,屬下告退。”
帳中女音“嗯”了一聲,安靜的睡去。
他抬起頭來,眷戀的看了一眼碧色華帳,帳上栩栩如生的鸞鳥傲然翩飛,一如碧衿錦被下的女人,高傲的仰著頭顱,睥睨天下。
即使安靜的睡著,也一樣散發著令他無法直視的光輝,這樣的女子,如神一般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哪怕能為她一句話去死,他也是心甘情願的吧!
他默默垂下眼瞼,陛下吩咐的任務,他從來都一絲不苟的完成,得到她的肯定,是他這輩子存活的唯一意義。
他是蒼狼,如三皇子隱藏了的暗影首領玄狼一樣,是陛下最銳利的武器。
玉卿王府內,凝淵昨日頭疼得厲害,沒有再到書房看書,身體有些不爽的躺在臥榻上休息,吃著小奉做的糕點,喝著苦澀的竹蕊香茶,看著園中成片的鳶尾花隨風搖曳,心情平靜如鏡,沒有半絲漣漪。
他答應小奉,不將昨日之事告訴夫君,小奉卻依然守著那個不能進屋伺候的命令,靠在窗邊,陪她一起聽風賞花,共觀朝陽的升騰和落日的輝盡。
夕陽漸墜,落日的餘暉為王府的亭台草樹鍍上一層金色,凝淵啜了一口茶湯,看著夕陽西下的景致,淡淡道:“小奉,你會什麼樂曲麼?這樣美麗的畫麵,沒有曲子,真真可惜了。”
凝淵的興致頗高,奉也心情大好,拿了一支洞簫,放在唇邊,嗚嗚的吹奏起來,餘韻寥寥,很是貼合此情此境。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凝淵不知怎的居然吟出了這樣的句子,奉停了簫聲,看著她。
是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嗎?這樣傷感的詩句,全是一派孤獨落拓的意境。“殿下,怎的如此傷懷?”
“天涯孤旅,他鄉惆悵客,沒有家的飄零,又有幾人知曉……”她又淺酌了一口香茶,苦澀,卻意味悠長。
“這不是你的家麼?”說出這句話,奉自己心裏也不是滋味,這裏怎能算她的家呢?一個失了記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女子,怎能知曉何處是家,徒然人雲亦雲而已。
奉想起那晚在山洞中,凝淵看到他偷偷默寫她念的詩句,那樣美好的東西,現世可能尋得到?郎豔獨絕世無其二,是她心中對愛侶的期盼麼?如果是沁兒,確實稱得上郎豔獨絕世無其二這樣的讚歎。
他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麵頰,刻意修飾遮掩過的容顏,她窺不到真麵目,如若有一日,她看到了自己的容貌,不知會是怎樣神情……
“家麼?”凝淵舉目遠眺,看著落日最後一縷金輝逝去,暮色漸漸被灰色和黑色取代,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那樣喜歡黑夜,仿佛夜行動物,白日裏懶洋洋,到了晚間,別樣有神。
斂瞼垂目,小奉正用那雙燦爛若星辰般的眸子看著她,無意間四目相對,她的心突然怦怦跳不停。
這個男扮女裝的小奉之前定是與她有些糾葛,不然她看到他時怎會生出這樣奇怪的情愫?心跳加速,手足無措,比看到夫君時還要緊張,莫不是,莫不是對他也懷了別樣心思?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不能被那雙幽深若寒潭的星眸迷惑了。她是有夫之婦,不能這般見不得漂亮男子,心意不專一直為她所不齒,今次也有了多占心思,凝淵很是惱火,暗罵自己思想拋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