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媽媽對不起,我愛您(1 / 3)

第一輯:媽媽對不起,我愛您

雖說母愛無私,可天底下,有哪位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孝順體恤?她不需要回報,但卻渴望得到兒子的感恩之心。她走得越苦,就越是希望孩子能記得她的拳拳之愛。

再見了,我的小星星

文/曹文軒

?  星星是一個桀驁不馴的少年,全身透著一股野性。為了攆上一隻野兔,他能領著他的狗窮追不舍,全不顧地裏的莊稼,把它們踩得東倒西歪。颶風天,他爬到村東那棵高得出奇的白楊樹頂上掏鵲窩,風撼動大樹,大弧度地搖晃,似乎要狠狠地把他拋擲下來。

人們圍在樹下看著直冒冷汗,他卻像隻猴子,毫不在乎地任大樹搖擺傾斜。除了睡覺,他整天手腳不閑,不肯安靜片刻,汗、泥巴、草汁、墨水,弄得他渾身上下髒乎乎的。媽媽對他無可奈何,隻有歎息:怎麼生了這麼個叫人操心的東西!

雅姐卻從這孩子身上發現了叫她激動不已的東西……

到這裏的第三天,雅姐正在房間裏收拾她那套作畫的家什,隻聽見星星的媽媽朝院裏大聲嚷嚷:你又捏泥巴啦?上回撕紅你的耳朵,又忘腦勺後啦?還不快給我洗手!

星星大概是玩兒入迷了,對媽媽的話竟然沒有絲毫反應。

媽媽發火了,從屋裏衝出去。沒過一會兒,雅姐就聽見了星星“哎喲哎喲”的叫喚聲,便趕緊跑出來:大媽,怎麼啦?

媽媽像抓兔子一般拎著星星的耳朵“這個鬼!你一會兒不盯住他,他就捏泥巴,魂兒掉在泥巴裏了!你看看!

雅姐勸媽媽鬆開手,低頭一看,隻見地上有許多泥巴捏的小人兒和各種小動物。她不禁立即被這些神態各異、造型誇張、充滿孩子浪漫的想象力的作品吸引住了。

媽媽對於“屢教不改”的星星可真生氣了,又要像往常一樣,抬腳朝那些玩意兒踩下去,被雅姐雙手緊緊拉住:大媽,快別踩!她彎下腰去,用細長的手指,小心地拿起一隻可愛的小羊羔兒,放在蓮白色的手掌上,高高地捧著,那雙大眼睛晶亮晶亮。

媽媽大惑不解地望著雅姐。一群雞進菜園了,她攆雞去了。

“再捏一個好嗎?”

星星困惑地望著雅姐的眼睛。

“捏吧。”

星星朝門外瞅了一眼媽媽,用那雙靈巧得不可思議的小黑手,在轉眼工夫裏,捏了一個像是在狠狠地大發脾氣的婦女形象。他一縮脖子,小聲地告訴雅姐:是我媽媽!

雅姐越看越笑,兩手交叉著放在胸脯上,笑得靠在銀杏樹幹上,眼裏出了淚……

這以後,雅姐還發現這孩子的各種器官,對他周圍的世界有一種奇特的感受能力。

雅姐!雅姐!池塘邊,草……草綠了!他興奮得滿臉通紅,兩顆眼珠像泉水洗了一般發亮,結結巴巴地告訴她。

雅姐拉著他跑出院子。微微發潮的泥土上,一棵小草剛剛冒出一點點誰也不會覺察到的淡綠的芽兒!她不由得用雙手輕拍著他的臉蛋兒:星星,是你第一個感覺到春天快要來了!

他對光和顏色的反應,敏感極了,像有一根特殊的神經。他就著木匠幹活時鋸下的各種木片兒的形狀,用紅紅綠綠的顏色,順勢畫成威武的國王、拖著長裙半躺著的公主和各式各樣的童話世界裏的形象。她幾次看見他望著天空的流雲、水上飛動的白鷺、清晨綠葉上的露珠所顯出的入迷樣兒。而這一切,卻是沒有受過任何人的培養和環境熏陶的啊!

“這孩子身上,有一種天然的素質!”雅姐真高興有這樣一個弟弟。

“跟我學畫畫兒,好嗎?”她終於微微地傾著臉問道。

星星惶惑地望著她。

“我知道你喜歡畫畫兒。你上課時,把你的老師們一個不落地都畫了,對嗎?”

星星點點頭。

雅姐從她床頭上摘下畫夾,拉著他朝田野走去。

河邊上,星星在雅姐畫一棵老樹和小徑的時候,奇怪地問:“怎麼用這麼一個破畫夾兒?”

雅姐說:“是爸爸給我的。”

“你爸爸會畫畫兒?”

雅姐點點頭:“他是一個有名的畫家。”

“他現在在哪兒?”

……雅姐停住筆,過了一會兒,幾顆亮晶晶的淚珠從眼角跌落下來,“他被人打死了……”

“我還有一個弟弟。在爸爸和媽媽被抓走後,由我帶著,後來得急病……死了……”雅姐的眼凝望著遠方的地平線。

星星把下巴擱在彎曲的膝蓋上,默默的。

雅姐閉了一會兒眼睛,又笑了:“星星,答應我,學畫畫!”

星星點點頭。

從此,這裏的人們,時常看到這對姐弟倆或坐在河邊上望著遠處來的白帆,或坐在地頭望著風車,或坐在田埂上望著成熟的田禾,或坐在臨河場上望著高高的禾垛畫畫兒。

說來奇怪,星星──這匹東撞西竄的馬駒兒叫人難以相信地安靜下來了。在雅姐麵前,他變得那樣溫順。過去,為洗一個臉,媽媽追他滿院子跑,差點沒稱他“小祖宗”,跪下給他磕頭央求。現在請看:雅姐從河邊端來一盆清水,不說一句話,溫柔地笑著,隻是用那對亮晶晶的眼睛召喚他:星星,來呀!他馴服地走過去,甚至顯出一絲羞澀的樂意。

雅姐改變了星星。

“真不知該怎麼謝你了。”媽媽對雅姐說,“你讓我家小東西學好了!”

雅姐抿著嘴,安靜地笑笑……

最美的呼喚

沈嘉柯

星期五的一大早,教室裏其他人都沒有到,隻有米勒和雷洛兩個人。米勒就拍了拍雷洛的肩膀,說,你的生日宴會準備的怎麼樣了啊!雷洛搖搖頭,說道:“還沒有,我的爸爸說他的禮物還沒有準備好。”回想起爸爸說這話的時候神秘的笑容,雷洛就充滿了期待。

還有5天,也就是下個星期四,就是雷洛的16歲生日。包括米勒在內,雷洛最好的幾個朋友,就會參加那天的聚會,並且他們都用神秘地微笑告訴雷洛,“我們會給你帶一份驚喜的禮物哦。”

你看,生日的美好,就是可以收到朋友們的禮物。

還有就是來自爸爸和母親的禮物。還處於15歲的雷洛,心裏全是期待。

就如同天氣預報所說的,星期四的那天清晨,太陽從東邊升起,蔚藍天空裏漂浮著大朵的白雲。雷洛背起書包,出門前他對母親說,“媽媽,我今天應該幾點回來呢?”

他親愛的媽媽如同往常一樣,“哦?”然後走近雷洛,親了親他的額頭,再問了一遍,“親愛的雷洛,你可以重複一遍嗎?”

雷洛有點不耐煩了,隻好重複一次,這次媽媽聽見了,她麵帶笑容說,“當然,今天你應該晚點到家,就比平時晚1個小時吧!”

得到了滿意的答複,雷洛的嘴巴彎彎地笑起來,幸福洋溢在他的胸口。他知道,晚點的意思是,讓爸爸媽媽好布置他的生日派對。

雷洛記得不大清楚了。總之,大約從5歲以後,他每次對母親要東西,常常得重複2次。像是“媽媽我的足球你收到那裏去了?”“那件白色的襯衣呢?”

母親永遠是稍微愣一下,聽不大清楚的樣子,然後望向雷洛。如果不巧此時的母親正戴著圍裙在廚房裏做甜餅,那麼雷洛隻好走過去,到母親身邊,然後再說一次。這一次距離近了,母親就聽得明白。雷洛問過母親原因,母親解釋,隨著年紀大了,人的聽力就會不如從前,並且,她還會摸摸雷洛的頭說,“相信我親愛的寶貝,不會介意的。”

當然,那是最最親愛的媽媽,雷洛怎麼會介意呢?隻是在10歲前,雷洛才1米高的時候,有些不習慣而已,那時候他需要等媽媽蹲下來,才能夠對著她的耳朵重複。現在,已經不需要這樣了,他已經長成1米7高的小男子漢了。

雷洛以媽媽為驕傲,因為她有著一頭金色蓬鬆的卷發,十多年不變。任何需要家長出席的場合,媽媽的甜餅總是最受大家歡迎的。

那一時刻終於要到來。雷洛特意在下課放學後,在附近的公園逗留了半個小時,然後還逗一條出來散步的小狗玩。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開始走向回家的方向。

在他家的門口,小院子裏,還是黑漆漆的。但是,當他的腳步踏進來,嘩啦一下,燈光全部閃亮,一片彩色的海洋。他最好的朋友和同學,唱起生日歌,而他的爸爸則推著蛋糕出來,母親的頭上戴著可愛的小帽子。

在左邊,堆滿了禮物。雷洛一樣一樣的拆開,

歡樂的聚會結束後,隻有一家3人了。父親說,現在,請你聽我來說一個故事。這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

好吧,雷洛心裏稍微有些失望。他本以為會是一輛漂亮的單車,或者是他幻想很久的全套海軍艦艇模型。

父親伸出手,摸了摸雷洛的耳朵,說道,“你先要把鏡子拿來,要兩麵,好麼。”雷洛覺得很奇怪。但他還是按照父親的吩咐做了。

雷洛聽見,父親深情地呼喚著媽媽的名字,“親愛的安妮,站到我們的兒子旁邊來吧。”母親安妮卻有一點羞澀,她慢慢走過來。他們兩個人分別站在雷洛的前後。當他們舉起鏡子,雷洛看見在自己的腦袋後邊,貼著右邊耳朵的地方,有一條比周圍皮膚顏色要深的細痕。

哦,這是為什麼?雷洛困惑了。

就是在16年前,一個妻子生下了一個男孩。因為生產,她筋疲力盡地昏睡了。當她醒來,要求看看自己的孩子,醫生和丈夫都遲疑了。她不明白出了什麼問題,用困惑的眼神看著丈夫。最終他們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抱來孩子。

她這才發現,孩子的右邊耳朵發育不齊全,隻有豌豆那麼大的一團肉。這可怎麼辦?

這個年輕的母親難過的哭了。後來,她就不斷地哀求醫生,有什麼辦法嗎?醫生打電話給父親說,現在的技術已經比較成熟,如果有人願意捐獻,我自信可以成功地為他移植一對耳廓。當然,這還需要等到他再大一些,比如3歲左右。因為,母親的耳朵比較小,輪廓上比較適合小孩子。

雷洛隱約察覺,這個故事與他有關,與他後腦勺的那條痕跡有關。他急切地問:那後來呢?

爸爸繼續講述著,“這個年輕的母親急得哭了,如果沒有耳朵,以後長大了,同學們嘲笑他怎麼辦?甚至到了戀愛的季節,沒有女孩子喜歡他怎麼辦?”

後來,那個母親就把自己的耳朵移植給了孩子。這個母親的名字,就叫做安妮。雷洛驚呆了。

這時,父親輕輕撥開母親安妮的頭發,在漂亮的金色蓬鬆卷發下,赫然是光禿禿的耳洞。雷洛全明白了,他想起,長這麼大,從來沒有看見母親露出右邊耳朵,原因,是因為那隻耳朵在他的身上。一直沒有改變過發型,隻是為了掩蓋空蕩蕩的耳洞。

雷洛抱住了母親安妮,他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他擁有健康的充滿陽光的彩色童年,遠離了充滿歧視與難過的糟糕命運,皆是母親的恩賜。

雷洛補充說,媽媽,我永遠愛你。這應該世界上最美麗的呼喚吧!雷洛看見母親的眼睛裏流淌出淚水。

第二天,雷洛騎著一輛嶄新的單車去上學。那正是爸爸和媽媽一起送他的禮物。但是,他知道,他已經收到了一樣最寶貝的禮物,那就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媽媽有多麼愛自己。

第九年

王璐琪

我們畫室有一個特殊的學生,在大家隻有17歲的時候,他已經26歲了。

所有人都在準備美術高考,他也在準備,據聽說,這是第九個年頭了。

在藝術生的群體中,他這樣的情況很多見,多數是因為美術專業課通過了,然而文化課分數沒有過線,所有人都說,沒見過像他那麼倒黴的,連考了九次,不是文化課沒過,就是專業課沒過,要麼好不容易都過了,英語單科分數沒過。

不過,在黑白為灰的歲月裏,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沒人留心他每一次的失敗。

我們早上四點起床去私人辦的文化課學校上課。上到早上八點,匆匆吃一頓早餐,早餐通常是雞蛋灌餅或火燒,有時候我會碰見他。

他比很多十幾歲的男孩都矮,放學後大家一哄而上,把早餐攤子圍得結結實實,但是他一來,大家都老老實實讓出一條路,讓他先買。

沒別的理由,他是全畫室畫得最棒的,大家對他很敬畏。

有多棒呢?

他曾經在牆上畫了一幅畫,隻處理了一半畫麵,另一半像是被人撕掉了,還卷著紙邊。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幅殘破的畫,覺得不甚美觀,伸手想揪著破損處撕掉,才發現自己摳到了牆皮。

那天老師來的比較晚,他到畫室後巡視了一圈,然後生氣了,因為那幅畫。

“昨天的值日生是誰?怎麼這裏還有個爛……”他抬起手摁住牆的一瞬間愣住了,手指放在上麵很久沒有拿下來,再回過頭的時候,老師目光直視著他,說:“鍾霄,別繼續考了,我聘你當畫室老師,做我的副手。”

全班嘩然,目光齊刷刷盯著他。他沒有回答,依然專注地揮舞著手裏的畫筆,時不時眼睛快速瞄一下靜物組,我坐的位置剛好在他的側邊,清楚地看到他捏筆的手腕一抖,一塊顏色畫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