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窨盯著那護士,眼神空泛,麵上的表情簡直不像一個活人,靈魂好似已經遠離了他的身體。
護士視線在塍殷等人快速掃過,最後停在慕卿窨身上,“你是……慕哥哥?”
慕卿窨瞳孔隱約顫了下,隔了數秒,才僵硬機械的頷了下首。
護士望著慕卿窨的眼神一下變了,像是憐憫,又像是遺憾,說,“時間不多了,你快進來吧,她有話跟你說。”
一句“時間不多了”,像憑空投擲而下的一枚原子彈,炸得鄧猛和孫據等人登時一臉死灰。
塍殷瞪大眼,重重咽了口口水,盯著慕卿窨。
慕卿窨沒動,看著護士的雙眼從空洞變成了疑惑,那道疑惑逐漸在他眼瞳裏加深加重,麵上的表情甚至有些呆。
“不想後悔,就快點進來!”
護士見此,歎息催促的聲音在此刻顯得異常殘酷。
說完,她便轉身快步走進了搶救室。
塍殷等人望著慕卿窨,個個心裏都壓著一塊巨石。
慕卿窨也在下一瞬朝搶救室走了去,隻是姿勢和表情不像被自主控製,而是被一股詭秘的力量牽引著過去的。
房門在慕卿窨走進搶救室的一刻,在塍殷等人眼前轟然關上。
塍殷覺得脖子莫名的頸緊致,是被什麼東西緊緊纏住了。
他以為是領口太緊的緣故,下意識伸手去扯。
到手指觸碰到脖頸上的肌膚時,他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今天穿的是一件大圓領的T恤。
……
搶救室內。
慕卿窨定定盯著躺在手術台上,除了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裙外,沒有任何覆蓋的喬伊沫,冰涼沉寂的黑眸,醞起絲絲縷縷的風暴。
在救護車上,喬伊沫身上蓋著薄毯,因此他看不到她身上是什麼樣的場景,也……不敢去看。
可是此刻,它就那麼赤裸裸的展露在了他眼前。
喬伊沫身上那件薄薄的裙子,從胸口以下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血彤彤的。
約是做剖腹手術的緣故,她貼著腹部的裙子被剪開了一個大洞,在平坦肚腹上一片鮮豔的血跡中,那道剛被縫上不久的傷疤格外的刺目。
慕卿窨曾親眼目睹過太多太多血腥暴虐的畫麵,以至於他覺得自己已經麻木,視覺麻木,神經也麻木了,不會再有感覺。
但現在,他發現他錯了。
以前看過的那些鮮血淋漓,比起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簡直不值一提!
疼痛豁然擊中他心髒最柔軟的位置,黑深的眼眸迅速被深紅淹沒,他僵硬迷茫的麵孔像某種特效,倏然劇烈抽搐、扭曲、猙獰……可怖!
搶救內的醫生和護士看到慕卿窨的變化,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雙眼震動的盯著慕卿窨。
他們也以為他們早已見慣了人世間諸多無奈的生離死別,可是看到慕卿窨的樣子,他們還是深深的震撼、震懾到了!
慕卿窨原本沉緩疑惑的步伐,倏而倉促紊亂,朝手術台的喬伊沫奔了過去。
也許是動作弧度太大,也許身上各處的神經都被強烈的疼痛操控,也許,已經顧不上刻意去掩飾什麼。
慕卿窨的左腿跛得厲害,即將靠近喬伊沫時,幾乎是靠著身體拖著那條左腿過去的。
室內的醫生和護士無法忽視慕卿窨的“異樣”。
因此,眾人望著慕卿窨的眼神,更添了抹震驚和不忍。
慕卿窨半跪在手術台一側,抓過喬伊沫一隻手緊緊攥在手中,力度大得驚人,像是要將喬伊沫這個人也牢牢握在掌心般。
他湊得喬伊沫的臉很近,眼瞳似被刺了數刀,猩紅得懾人,他緊盯著喬伊沫無神半張著的雙眼,卻是連呼吸聲都沒有。
喬伊沫艱難的把臉朝慕卿窨轉了寸,她雙眼對著他,眼神卻無光,她動了動嘴唇,說了什麼。
聲音細弱,慕卿窨沒聽清,他探過身去,把耳朵湊近喬伊沫的唇,貼著喬伊沫胳膊的胸腔,重重的抖著。
“我的孩子呢?”
喬伊沫嗓音虛弱到極點,夾著冰涼和絕望。
慕卿窨看她,“你好起來,我帶你去看她。”
喬伊沫歎氣,“恭喜你。”
慕卿窨眼底的紅一下飆了出來,抓著喬伊沫的手,薄唇重重的印到她沁涼的手背。
喬伊沫眨眨眼睛,視線隨即從慕卿窨臉上移開,空空的看著頭頂的手術燈,“我真想,真想把他們一個、一個都帶進地獄……”
“你好起來,你想做什麼我替你做,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我什麼都聽你的,都聽你的行麼?”
慕卿窨的聲音一瞬間似蒼老了幾十歲,可他的語氣卻像個無助惶恐的孩子,澀啞哀求著。
“他在等我,我得去照顧他,他還小呢。”喬伊沫搖了下頭,聲音幽幽的。
“我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