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開口問她，“朱向東就要出獄了，你不回國嗎？”不回國等他嗎？
李唐明歪著頭看了羅新韻一會，沒有說話。
跟剛才一樣，她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什麼痕跡。
過了很久很久，她微微笑，站起，“走吧，時間不早了。”她整理好書本，裝進背包，有條不紊，不慌不忙。
這麼鎮定，平靜！
臉上這平靜，不是蒼涼的平靜，而是一潭水，石頭投進去，沒有激起一點漣漪。
“我們走吧。”她說。
過了很久，羅新韻點點頭。
路上李唐明也沒有沉默，表現反常，而是笑問他，“工作怎麼樣，公司上軌道了嗎，還好嗎？”
羅新韻知道她一直因為朱向東，感到對他虧欠跟內疚。他說，“公司發展比從前好。”為了讓她放心，對她攤攤手，笑說，“你看我這些年沒有來看你，就知道我多忙，公司業務已經做到很多國家。”
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再忙，也會想過來看她，隻是不想打擾她，讓她平靜生活，才一直忍住沒有過來。
李唐明過了很久，對他笑了笑。“真好，”她說，“畢業我會繼續做傳媒行業這個工作，到時我要采訪你，優秀的企業家。”
是嗎？一直不放棄傳媒，進修，又繼續做這個工作，不是因為這是以前她跟朱向東一起的夢想嗎？他成為著名企業家，站在世界頂端，她成為出色記者，采訪他？
過去思緒翻湧，心內悵惘，但羅新韻還是保持著他的風度，沒有問李唐明。他沒有開口問出這句話，讓李唐明難堪，尷尬。
他默默送她回去，她倚在閣樓門口跟他揮手，淡白月光旁若無人映照大地，月光撒下一張網，密不透風，網住每一個人。
他在這張網裏，睜著眼晴，拔開雲霧，認真看，仔細看，看得真切，李唐明臉上沒有一點波蕩，沒有被帶回過去，臉上帶著惆悵。
她嘴角的那抹笑，羅新韻也不放過，仔仔細細盯住，看真，沒有一點苦澀！
李唐明目送羅新韻坐上車，開遠。
世界靜下來。
李唐明一直沒有動，保持著剛才倚在門口的姿勢，過了好一會，緩緩坐在地上。
貓從窗戶跳出來，叫了一聲，打破靜寂。
它跳到她的身上，懷裏，用頭的柔軟毛發蹭著她，見主人沒有反應，舌頭撫慰般滑過她的臉頰，喵喵地叫著，像要把她叫醒。
過了很久很久，李唐明動了動，伸手寵溺地拍了拍貓的頭，貓見到她沒有發怔，開心地喵喵叫，滾成一個球，直接滾在她的懷裏撒嬌。
小貓在她的懷裏看著她，耳朵不安地動著。
深深的倦意襲來，她抱著貓回到房間。
在門口坐得太久，腳酸軟，無力，那一晚睡得不好，做了一個又一個噩夢，精疲力盡，在夢裏哭，小貓在旁邊，黑暗裏，用毛茸茸的臉頰蹭她，親她的臉頰，讓她的軀殼找回平靜。
在朱向東入獄時，她還在醫院，他讓人給她一個禮物。當時在遊艇他拍下的手鏈，象征著愛情信仰的手鏈，名字叫“亞當與夏娃”。當時，他被痛苦撕毀，名利固然重要，但首先要生存下去，隻能對她放手，不讓自己沉溺，被痛苦溺斃。
李唐明曾經想過，這個手鏈他會送給哪個女人，馮友麗？還是別人。
現在，這串手鏈擱在她的麵前，給她手鏈，意思明確，不管她是不是他的夏娃，他把愛情還回到她的手上。結束了！
她閉上眼晴，又沉沉睡去。
黑夜慢慢褪去，被天際第一縷淺淡光亮拉開新的一天的帷幕。
交畢業論文，找工作。
風和日麗，微風吹拂，高高城牆下，厚厚鐵鎖一陣清脆哐當響，太脆，太利，打破記憶，跌碎靜寂五年的封閉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