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弦月,仿佛一位睡臥在躺椅上的少女,優雅的斜掛在天空。寂靜的村子裏,偶爾傳來幾聲狗吠。一位穿著紅色上衣的婦女,邁著輕盈的腳步,在牆根兒的陰影下匆匆前行,她不時地前後張望著。轉眼間,她便來到一個關著門的院門前,她抬頭看了看約兩米高的紅磚院牆,又回頭張望了一會兒,將手伸向了鐵皮雙扇院門,準備敲門。突然傳來略顯沉重的腳步聲,她望著腳步聲的方向,放下了舉起的手。
一位用圍巾蒙著頭的婦女,出現在了紅衣婦女的麵前。
紅衣婦女低聲而憤怒地說道:“哈哈,蒙著頭我也認識你!”
蒙頭婦女舉了舉拳頭:“哼!怕你認識就不來了。”
紅衣婦女:“母豬,騷豬!”
蒙頭婦女索性解開了圍巾,朝地上吐了一口:“呸!你比騷豬還騷!”
紅衣婦女也不甘示弱:“呸呸呸!遇到鬼了,衝了老娘的好事兒!”
蒙頭婦女:“恨死你了!老娘才撞到鬼了!”
紅衣婦女:“滾!”
蒙頭婦女:“憑什麼讓我滾?你滾吧!”
紅衣婦女:“哼!沒羞!”
蒙頭婦女:“你羞!你羞!”
兩人在激烈的相互辱罵中,各自返回到牆根兒的陰影中離去。
郭麗萍開的麻將館,不分晝夜,通宵達旦的營業著。老式的一間半結構的房子,炕上有兩桌,地下有兩桌,地下的兩桌,其中一桌是現代化的電麻。四桌玩兒牌者,為清一色的中青年婦女。彌漫著的煙霧,將燈光遮擋的朦朦朧朧,混沌灰暗。她們吆五喝六,情緒激昂,仍在不停的抽著煙。
粉團、彩霞、連君和靈芝四人在電麻桌上玩兒著。
郭麗萍來到粉團身旁,打了個哈欠,話音不軟不硬地說道:“手真臭!昨晚一定沒幹好事吧?是城裏來的帥哥嗎?”
粉團吸了口煙,將口中的煙霧吹向郭麗萍的臉部,同樣不軟不硬地答道:“是啊,妹妹我每天都有城裏來的帥哥陪,你可是幹眼紅撈不著哇!我還倒貼呢。”
郭麗萍:“你是錢多多,誰敢跟你比哦!你就好好輸吧!”
粉團:“哈哈,怕輸就不來了,圖的就是個玩兒。趕明兒我也開個麻將館,弄個百十來桌電麻,一律免費,白玩兒。”
郭麗萍:“哼!財大氣粗。”
粉團:“哎,我說麗萍啊,打開窗戶換換空氣,你怕降溫,怕費了你的煤;這台費你也沒少賺了,在牆上裝個換氣扇還是可以的吧?要不然,遲早得被這煙霧熏死。”
彩霞立即附和道:“粉團姐說得對,我們這些不抽煙的人,真的受不了。”
郭麗萍:“大家都不要抽煙,不就沒有煙霧了嗎?”
粉團白了郭麗萍一眼,說道:“這能做到嗎?”
郭麗萍:“哈哈,你們做不到,那我也做不到;忍一忍吧,等天氣暖和了,我一定把窗戶打開。”
粉團:“這話說得好聽,很有創意……”
突然,炕上的一桌鬧翻了,兩婦女頓時大吵起來。
“輸不起就別玩兒,耍賴!”
“我輸不起?是你不地道,眼皮薄!”
“打出去的牌,見人家和了,又把牌拿回去了,你是不是輸不起?”
“看錯牌了,不行嗎?”
“你厲害什麼?我看你是發癢了,欠揍!”
“怎麼?想打架?”
“打就打,老娘早就想揍你!”
倆人吵著吵著便大打出手,相互抓臉,拳打腳踢,抓起麻將牌朝對方頭上砸,又拿起了炕上的枕頭和枕巾抽打……
郭麗萍急忙爬上炕,竭盡全力地拉著架:“能玩兒就玩兒,不能玩兒拉**倒,打什麼架呀!”
另外三桌都停止了運作,觀看著炕上的戰鬥。
“不行,我今天非得讓她知道知道馬王爺幾隻眼!”
“你還馬王爺?你是個球,一隻眼!”
“老娘就是球,鬧死你!”
郭麗萍:“半夜三更的,打的哪門子架,你們都不怕人笑話!”
粉團拿出手機,撥通了說道:“欣梅,我們的大主任,做什麼好夢呢……哈哈,告訴你個好消息,麻將館打架呢,打得不可開交,你快來吧。”
炕上的三個人,個個氣喘籲籲,仍在糾纏之中。
連衣扣都來不及扣的欣梅,披頭散發地開門進來,憤怒地掃視著地下和炕上,目光落到兩個打架者的身上:“住手!再打我就讓鄉裏的警察來抓你們!”
婦女主任欣梅,還是有一定威信的,兩個女人頓時結束了武鬥,耷拉下了腦袋。
欣梅:“整天吃飽喝足,無事生非!除了睡懶覺,再就是賭博!老公在外麵辛辛苦苦打工,一滴汗水摔八瓣兒,掙來的血汗錢就是讓你們賭博,養你們打架的嗎?今後誰再打架,我就請她到鄉派出所待半個月!”她又轉向郭麗萍問道:“你這麻將館還想不想再開下去?”
郭麗萍顯得很不在乎:“她們要打,又不是我叫她們打的。你瞧,把我的枕頭都撕破了,蕎麥皮撒了一炕。”
欣梅:“早就告訴過你,你這是違法經營!如果再發生打架鬥毆事件,就把你所有的賭具都沒收掉!關掉你的麻將館!”
郭麗萍:“我看你就有點兒關麻將館的本事,向陽村的一百多個寡婦,每天晚上睡不著覺,你不是婦女主任嗎?有本事你給她們解決解決問題!”
欣梅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白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我也是個女人,也是寡婦,你,你讓我怎麼解決?”
郭麗萍:“你是當官的,當官就得為民做主,別整天就知道詐詐唬唬,噴唾沫星子;給姐妹們解決點兒實際問題,比什麼都強!”
欣梅:“依你說,你開麻將館,就是為了給姐妹們解決實際問題了?”
郭麗萍理直氣壯地說道:“那當然,在我這裏打麻將,總比在家裏睡不著,想男人,抱著枕頭流眼淚好!”
欣梅:“好!好!好你個頭!今後麻將館就是著了火,我也不會來了!”她說完便走出門外。
人們都哈欠連天。有兩個人穿上衣服,慢慢地走出門去。其他人也都站起來,看樣子都要撤了。
郭麗萍急得直嚷嚷:“哎、哎,你們可不能走啊!”
桃桃邊穿鞋邊說道:“你家又睡不下這麼多人,不走不行吧。”
郭麗萍:“你們得交台費,留下台費呀,不能白玩兒。”
不知誰丟下這麼一句:“老板控製不了局麵,半路攪黃,未見輸贏,交什麼台費。”
春光明媚,桔黃色的陽光,暖了人心,也暖了世界。
半上午,在村子的活動中心小賣部前,二十來個老頭子和老太太,又按時聚集在了一起。
小賣部的窗戶上貼著紅色的剪紙作品。
李老頭和成老頭這對形影不離的老搭檔,今天又站到了一起。李老頭愁眉苦臉地說道:“昨天晚上,聽說麻將館又打架了。”
成老頭:“快開春了,不想著種地的事情,還是連明晝夜地打麻將。男人們一走,女人們又瘋了,家裏沒個主事的男人就亂套了。”
李老頭:“是啊!再這麼下去,哈哈,咱這寡婦村,說不定還會出什麼千奇百怪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