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煮雪烹梅問舊人(1 / 2)

“不知三娘叫恒兒前來所為何事?”

蕭恒辦事從不拖泥帶水,彩雲引著他進了東苑,方見了三夫人,他便單刀直入問詢原因。

三夫人卻避而不答,提起茶壺,斟上半杯,不鹹不淡地道:“此齋名落梅,此茶名留醉,恒兒且試試我這茶如何。”

蕭恒略一瞥,隻見那桉楠木所斫的茶托上置隻青碚老窯紫砂壺,幾盞鎏彩翡翠琉璃杯,杯中湯色白裏透紅,清香撲鼻。

“三娘好意,恒兒豈敢推辭。”

說罷,蕭恒捉起杯來,淺淺一抿,稍一皺眉,不刻便又舒展開來。

那茶入口,苦比黃連,經喉,甘如蜜棗,入腹,醇如清酒。

不愧名留醉!

起初蕭恒尤為費解,吃茶也會醉?

此刻便就釋然。

好酒,還是好茶,此刻已不重要。

他在這茶中,嗅到了梅的氣息。

三夫人看他反應,心下便已猜到了七八分。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我這苑中,植了三百六十二株梅,梅名點砂,取那凜冬第一場雪中所盛第一株梅為引。”略頓了頓,她起身走至窗邊,恍歎了口氣。

“隻是可惜,此刻恒兒尚不能看到這點砂梅。”

“煮雪烹梅,三娘好雅興。雖我此際尚不得看到,日後梅開,恒兒自不會負了這美景良辰。”

是現在看不到,還是日後看不到?蕭恒不為覺察地撇撇唇。

他語氣不卑不亢,而後又道:“三娘請我過來,不會就隻是吃吃茶吧?”

不會負了,那便是明白了。明白人,那便能講明白話。

李氏正襟坐下,道:“聽聞大夫人讓恒兒前去給鐵老太君拜壽。”

蕭恒麵不改色,拈著茶杯,眼睛始終看著那杯上的鉻花雲紋。

也不知這究竟是疑問還是陳述,不過,這也不重要。她又是如何知道?

“三娘這是何意思?”

“恒兒無需多慮,那鐵老太君也算是我長輩,老太君孫女沁如和我乃是發小,此番想來她也應回了錦都,你既要去鐵府,那便順道拜訪一番,就說我甚是想念,倘若方便,不妨請她到我府上一敘。”

說話間,李氏鬢上斜逶的朝雲簪上墜著的碧淚珠稍晃了晃,疊於腿上的右手輕輕扣擊著左手尾指,目光始終未離蕭恒。

蕭恒略晃了晃茶杯,杯中波瀾,眼底不驚。

“三娘既已說了一半,卻又為何還要掩一半?”

李氏瞳孔略縮,提起袖來掩唇一笑。

“恒兒可真會說笑,要說的我已盡說了,哪有隱瞞之詞。”

“該說的三娘確實說了,難道還有不該說的?”

蕭恒心知肚明,自己在絕大多數人眼中不過就是蕭定國的私生子罷了,並沒有甚麼身份地位,大娘讓自己去鐵府拜壽尚還說得過去,而李氏之言恐怕話裏有話。錦都極重身份地位,他蕭恒能踏入鐵府那是看在蕭定國的麵子上,能代表定國府前去拜壽,那是看在大夫人的麵子上,這些無非都是走個程序,但要自己去請鐵沁如,那走的便是人情,一無憑證,二無身份,斷然不可行。

蕭恒語氣強硬,完全出乎李氏所料,然而聽到蕭恒這般說法,她卻隻是挑起盞來淺呷一口,半晌才道:“大夫人說你不錯。”

瞥見蕭恒愕然的表情,她複又補充道:“也不知哪裏不錯。如今看來——”

蕭恒持杯的手食指與拇指相扣,鼻頭微聳。

“確實不錯。”

齋西軒窗的珠簾掀了掀。

蕭恒停下轉杯的動作,杯中波瀾微起,李氏的碧淚珠略一晃,一縷發絲垂下,恰蔽了蕭恒的眼。

很多人說過這句話。

洛溪橋上,那胖子說過。

蕭定國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