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歡要來給女兒買換季的衣服,再加上還要幫姐姐買一些東西送去,她這幾天要想辦法去找裴熙,眼看敬蘭會又有內亂,再把裴熙放在西苑誰都不放心。
兩個人一左一右牽著女兒,笙笙心情好,蹦著要往前跑,商場裏的地麵擦拭一新,極其光滑,她覺得好玩,非要順著往前滑,他們不敢鬆手,於是兩個大人也隻能在後邊被拖著走。
今天誰都不想掃了孩子的興,一路都由著她,逛了一圈,很快就試好了給孩子買的衣服,還給她買了一個大大的冰激淩吃。
這下笙笙的手和嘴都被占住了,總算安靜一會兒,他們兩個也能輕鬆一會兒。
華紹亭今天可算明白了,帶孩子真是件辛苦事。裴歡過去也是驕縱慣了的,她年紀輕輕帶著笙笙,可想而知,每天焦頭爛額又努力學著做個稱職的母親有多難,於是他決定勉為其難再做一點點讓步,今天裴歡要去逛什麼地方他都陪著。
裴歡這下得意了,挽住他的手,拉著他又往女裝部走,走著走著想起什麼,湊到他肩旁和他說:“笙笙知道擔心你了,說外邊有人在找你。”
華紹亭看向前邊自己走的小家夥,天熱小孩子貪涼,她一勺一勺吃得正高興,也沒去管爸爸媽媽在身後做什麼。
他輕輕笑了,握著裴歡的手說:“這倒是像我啊,聰明。”
她哪是這個意思,讓他一說,好像如果孩子隨她就傻了似的,又賭氣推他說:“我是讓你以後多陪她出來玩,隻有父母都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最有安全感。”
華紹亭答應她,最後握緊了她的手,把她老實地拉回到身邊來,就又是人間最尋常的一對夫妻。
眼看到了媽媽去挑衣服的時候,笙笙的注意力都在吃的上邊,走著走著,前邊拐出來一行人。
商場的中間有巨大的挑空區域,一圈透明的玻璃圍欄,對方剛好和他們隔著半圈的距離,一路相對而來。
笙笙看見那些人總覺得眼熟,於是忽然站住了,咬著冰激淩的勺子,衝那邊揮手,大聲地打了個招呼:“蔣叔叔!”
裴歡怔住了,多年未見,她沒再和蔣維成有過什麼聯係了,隻是偶然在各種渠道上看到關於蔣家的一些消息,不知真假。
她沒想過會和他在這裏遇上,過去種種,算到如今,前後十年,如今想來恍若隔世。
對方走得很急,身後帶了司機和幾個隨從,顯然目的明確,是特意來商場買東西的。他手上拎著一盒什麼東西,看起來像打包回去的食物,眼看著走過半圈圍欄,發現是笙笙在叫自己。
他明顯也十分意外,很快衝著孩子笑,招手想讓笙笙過去抱抱她,突然又看見她身後還跟著父母,於是手又放下了。
笙笙過去和蔣維成關係不錯,她很高興,也不多想,轉身跑回去撲到媽媽懷裏,指著前邊給她看。
兩邊的人都停下來,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裴歡牽著女兒,依舊挽著華紹亭。而蔣維成也隻是看著他們,拿著手裏的東西,最終什麼都沒說。
彼此都沒有刻意回避,蔣維成也有些驚訝,沒想到會在這種公開的場合遇見華先生,明顯對方一家三口搬離蘭坊之後過得格外和睦,趕上周末,一起出來帶孩子散心。
裴歡還是那樣,一如初見,她看著隻是朵纖細漂亮的花,卻似乎總有種暗藏的力量,無論如何淒風苦雨,到頭來,總有破土而出的勇氣,就像她現在這樣站著,為人妻為人母之後,她多了幾分從容,笑起來就又變成當年那個肆無忌憚、比日光還豔的姑娘。
總有些歲月無能為力的往事,讓人一見如故。人隻有覺得什麼都值了,才能真正對過去釋然。
蔣維成停在原地有些出神,一抬頭剛好對上華紹亭那雙眼睛,果然一如既往,帶著極強的壓迫感,讓人十分不舒服,對方看人的時候總像打量東西,掃了他這邊一眼,就算作是見到了,再沒有任何表示。
他也就隻好轉向笙笙點頭示意,算是禮貌,幾年沒見,小姑娘真是長高了,蔣維成這麼遠遠看著,隻覺得笙笙如今活潑開朗很多,果真回到親生父母身邊的孩子才算個寶。
到了這時候,應該彼此打個招呼,但又顯得客氣多餘,最終誰也沒有說話。
裴歡已經看清他手裏打包的盒子,是商場裏一家著名的口碑店鋪,專門做葡式蛋撻,銷量極好。它們根本不做外送,據說什麼人物也沒有特例,都要早早過來親自買,每天都是限量供應。
想必今天蔣維成也是趕過來特意來買,打包給他妻子帶回去吃的。
於是這一時片刻,兩忘心安,曾經有過一段相識的際遇,哪怕無疾而終,看見彼此都被歲月善待,這結局實在最好不過。
於是蔣維成率先向前離開了,他最終沒有主動寒暄招呼,隻保持了基本的禮貌。
他和裴歡一家相對而過,兩方都沒再過多停留。
他看清了裴歡臉上問候的笑意,他們兩個人今生所能說的話,早在那幾年都說盡了,相逢一笑已經足夠。
對彼此今後最好的祝福,就是徹底不再打擾。
大家都走了過去之後,裴歡這才偷偷抬眼打量華紹亭。
她哪知道在這裏竟然會遇見蔣維成啊。雖然過去的事純粹境遇所致,但畢竟卡在華紹亭心裏,她不由自主往他肩膀上靠,有點怕他生氣。
他倒真沒什麼表示,仿佛是徹底沒往心裏去,也就抬眼看看她,覺得她比笙笙還幼稚,被逗笑了,成心堵她一句:“心虛了?”
她可真是冤枉,睜大了眼睛瞪他,最後還是握緊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