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古家莊家丁領命而行,縣令吩咐眾衙役收拾殘局,回頭說趁亂離開騰雲閣大廳的九爺和古小逸。
回到盎然閣許久,古小逸始終感覺如夢如醒,難分真假。
她想不通的是,邱知勝、蘇華裳、爹爹這類似於黃金三角堅不可摧的固牢關係,怎麼會說反目頭反目了呢?縱然他們關係的轉變,對自己極為有利。可是這轉變實在太快,快得讓她完全醒不過神來。
坐在對麵的九爺,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柔聲問:“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抬眸望向九爺,古小逸重重點頭:“嗯。”
“哪件事不明白?蘇華裳為何不相信邱知勝?邱知勝為何懷疑蘇華裳?一向對邱知勝言聽計從的古院判,今日為何與他反目?……”
古小逸坦言:“你說的這些,我都想不明白。尤其是我爹爹對邱知勝的態度。”
“原因很簡單。”九爺不無得意地說:“因為我查清楚了當年的很多事情,並且把極具說服力的如山鐵證擺到的古院判麵前,讓他從邱知勝多年的蒙蔽中,徹底醒悟。”
“哦?”古小逸一愣。
九爺接著說:“當年,年幼登基的父皇,下旨徹查夏侯氏謀案逆。邱知勝的父親邱海域,明著在父皇麵前當差,私下卻勾結幾位朝臣密謀篡位,在一次密謀中,他們無意走漏了風聲。這個消失無巧不巧地傳到古院判的父親,也就是你爺爺耳朵裏,他實際上是要到父皇麵前當麵告發邱海域的,沒想到在半路上,被狗膽包天的邱海域攔下,並宣讀偽造聖旨,命人將夏侯氏九族總共幾百口人,盡數屠殺。”
——“你爹爹當年年幼,被血腥的場麵嚇得連滾帶爬,弄得滿身是血,最後被嚇暈過去。正因為嚇暈過去,才受遭死劫。”
——“你爺爺當時是抱著必死之心找父皇對邱海域進行死諫,所以,臨走前,曾寫下一封遺書,埋在後花園的一棵榕樹下。若不是天水滴幫忙,我永遠也發現不了那封信的存在。”
——“看過你爺爺字字帶血的親筆遺書,古院判在瞬間放下了對我父皇所謂的家仇,對邱知勝自是恨之入骨的。”
古小逸覺得奇怪:“既然爹爹知道了真相,為何剛才不一刀結果了邱知勝?”
偏頭想了想,古小逸這才說:“他大概是下不了手。”
“切。”古小逸冷笑:“一個可以置發妻生死於不顧,置年幼的親生女兒於不顧,置病入膏肓的初生兒子於不顧的人,想不到對旁人卻是如此有情有義,倒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現在下定論有些為時過早。”九爺從袖兜裏拿出一封信:“你還是先看看這個吧。”
古小逸接過,信封上一個字都沒有,邊拆邊問:“誰寫的?”
“伯母。”
“誰?”
“看了就知道了。”
展開信一看,古小逸徹底懵了,娘親的筆跡,她再熟悉不過了。而且,從這陳舊發黃的信紙上略顯黯淡的筆跡,不難推斷,這封信,的確寫了有些年頭了。
然後,信的內容,更讓古小逸揪心。
——逸兒,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相信娘親已經過世多時了。
——無論如何,請不要記恨你的父親,他所作的一切,我都清楚,且都是我允許的。因為他是夏侯氏唯一的幸存者,肩負著為夏侯氏複仇的使命。
——然而,向皇族複仇,終究是一件極其冒險的事。一方麵,你爹爹要報家仇,另一方麵,要保住夏侯氏的血脈——你和你弟弟。所以,即使蘇氏不與唐夢妤勾結,對懷有身孕的娘親下毒,娘親也會以死掩護你們離開古家莊,讓你們與你爹爹早日斷絕關係,以免他朝事發,受到牽連。
——拋下你們,娘親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的,可是娘親唯有死,你才有機會打開天水玉之門,才能讓你那奄奄一息的弟弟,起死回生。
——……
——逸兒,娘親的好逸兒,這些年,實在是苦了你了,對不起。
“娘親。”
緊緊攥著這封信,古小逸早已淚如雨下。這麼多年來,隱約覺得這裏麵有事,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意會是如此。
哭了一陣,這才想起來問九爺:“這封信,你是從哪兒來的?”
抿抿嘴,九爺如實說:“是古院判交給我的……哎,你是去哪裏?”
“去找爹爹。”回到古家莊好些天了,也與爹爹見了好幾次麵,卻從未給過他好臉色,更未叫他一聲爹。看過娘親的親筆遺書之後,越想越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飛奔到騰雲閣時,那裏卻已經是人去樓空了。
縣令、衙役、族人、邱知勝、蘇華裳、古尚雷、爹爹……統統不見蹤影。
整座大廳,一片狼藉。
地上有幾處大片大片的血跡,此刻尚未幹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