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兒，你過來”老人渾濁的雙眼神色暗淡，手臂伏在床坎上艱難的支撐起老邁的身軀，口中不停喘著氣，出氣多，進氣少，他的大限要到了。
“爺爺...爺爺...我在這”林遠塵快步走到床邊聲音哽咽，他忙拉起老人伸在半空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臉上，淚水順著眼角浸濕了老人手心。
老人粗糙的手掌拭去林遠塵眼角的淚珠，布滿皺紋的臉上扯出一絲笑容：“孩子，不要哭，男孩子不能哭哦”
“嗯...嗯...我不哭...不哭...”林遠塵手臂狠狠的擦拭湧出來的眼淚，聲音哽咽著說道“爺爺...你躺好...你別說話...你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會好的”
“傻孩子，爺爺不過一介凡人，生老病死是順應天道的事，天要我死，我區區一個凡人又怎麼有能力反抗呢”老人神色黯然，半晌後幽幽的歎了口氣在心中說道
即便是那些人也不過是活的久點罷了。
隨後他看著林遠塵語氣堅定道：“孩子，你扶我起來”
“不，爺爺你好好休息...你會好的，不要動”林遠塵奮力甩動腦袋，眼淚脫框而出摔在地上形成一朵淚花，他知道老人想要做什麼。
老人是個劍癡，一生癡於劍，他想在生命的盡頭盡情的揮舞著手中的劍。
“快點！男孩子不要哭哭啼啼的！”老人神色轉為嚴肅道。
林遠塵身軀一僵，他知道老人是認真的，老人很固執，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更改。
但是他不願意，老人現在身體已經經不起折騰了，他不想這麼快看著老人離去，哪怕多活一天，多一天也好。
他拂袖抹去眼角的淚水，眼睛倔強的盯著老人，嘴巴死死的抿著，眼眶中淚水又開始打著轉，但是他死死的忍住了，他用行動告訴老人他的堅持。
老人看著林遠塵倔強的臉，心中一痛，表情微斂，伸手摸了摸林遠塵頭上蓬亂的頭發，歎道：“塵兒，你長大了，雛鷹學會飛翔之後總是要離開巢穴的，爺爺也不可能一輩子陪著你，咳咳...外麵的天空那麼大，總是要你一個人去闖的。你很優秀！這一隅之地終究不會是你的未來，你終是要學會習慣孤獨的。”
林遠塵沒有說話依然死死的盯著老人，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老人見林遠塵如此，他深吸了口氣，雙臂用力在床上一按，身子順勢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但是卻腳步虛浮一個趔趄撞在櫃子上，櫃子上的油燈晃了幾下，火苗跳動間照映著老人的影子忽大忽小。
“爺爺！”林遠塵驚呼一聲便要上前攙扶，但是看著老人看過來的堅定目光生生止住了動作。
老人拿起掛在櫃子上的佩劍，就在他拿到這把劍的時候仿佛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從身體裏湧動出來，支撐著他的軀體，他看著劍的目光也逐漸變得狂熱起來。
林遠塵從來沒看到過這樣子的老人，從他記事起老人便留給他是一副老邁不堪的印象，何曾見過老人露出這樣灼熱的目光，他知道，老人這是在透支自己為數不多的生命。
老人深情的注視著這把跟了他幾十年的佩劍，這把從他年輕時便跟著他一起走過無數地方經曆過各種風雨的劍。看著這把熟悉的佩劍，就像是在看情人一樣，他在心中輕聲說道，老夥計，你要陪著我去麼？老人手中的劍通靈般微微顫抖了下，似乎在回應老人的話。
老人咧嘴笑了起來：”好好好，老夥計！走，我們再去戰鬥一回！”說罷，大步流星的跨出房門，背影在月光下拉長了線條。
“塵兒，看好了，這就是心劍”老人滄桑的聲線從屋外飄進來，落在林遠塵耳中卻如同炸雷，林遠塵跌跌撞撞的跟出去，腦中卻浮現出一幕幕兒時的畫麵。
“爺爺，你這是在做什麼？”小孩大睜著天真的眼睛。
“爺爺這是在練劍呢！”老人轉過身來摸了摸孩子的頭，他的皺紋密布的臉上勾出一絲和藹的笑意。
“劍？為什麼要練劍呢，不好玩不好玩”小孩兒嘟起嘴說道。
“因為，劍可以幫我們做很多事呀”老人看了看手中的劍笑著說道：“還可以為塵兒抓蝴蝶喲”
“真的嘛，爺爺你不會騙塵兒吧”小孩兒語氣充滿了懷疑他皺起眉毛看向老人手中的劍。
普普通通的鐵劍看不出什麼特殊的地方，程亮的劍身反射著太陽的光芒還有些刺眼，這樣的東西怎麼可以抓蝴蝶呢。
老人看透了小孩的心思，嘴角微揚，手腕輕輕抖動，劍在空中歡快的跳動著，似有一種奇妙的節奏牽引著四處的空間，就連地上半米高的青鎖草也跟著共鳴，隨著劍鋒所指的方向有規律的擺動著。
老人手中的劍越來越快，像是輾轉騰挪間如同一朵銀白色的巨大花苞，光線似乎也被其牽扯其中，雜糅在一起顯得生機勃勃。
遠處幾隻蝴蝶跌跌撞撞的簇擁在花朵之中，老人劍光形成的花苞也在這個時候猛地盛開，如同曇花一樣一片一片的舒展開來，似乎有細細的清香四下蔓延挑逗著花叢中曼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