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美貌的男人(1 / 3)

Chapter 1?美貌的男人

喬小船從案發現場開車到警局附近,發現警局大院東邊隔了一條街的一排商鋪中間,有家咖啡廳已經開始營業了。

這是她調回岸寧市的第二周,清晨6點,下著小雨,天色陰沉如夜,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就在剛剛過去的黑夜裏,又有一個人遇害了,死在了穀園路藍島酒吧的後巷,與前兩個受害者一樣死於氰化鉀中毒,同樣手心被刺穿,傷口裏插上了一朵黃色的鳶尾花。

“太囂張了!”喬小船罵了一句,右手狠狠地拍在方向盤上,憤怒和一夜沒睡讓她的頭隱隱作痛,她不得不停下車,打算買一杯咖啡提提神。

她頂著小雨跑過去,咖啡廳裏亮著燈,拱形吧台後麵卻沒有人,右側有一個門開著,隱隱傳出明暗交錯的光,她喊了一聲:“有人嗎?”

外麵驟然起了風,從開著的窗戶卷著雨點刮進來。窗簾被掀得呼呼作響,雨聲也瞬間嘈雜起來,喬小船一陣心慌,下意識按住腰間的警棍,慢慢朝右側的門走去。

門內光線的來源是牆上的一個液晶屏,巨大的屏幕上正在展示一張照片:一個年輕女孩仰麵躺著,麵容甜美紅潤,左手搭在胸口,右手自然舒展,掌心的黃色鳶尾像是汲取了血液從她身體裏長出來的,隔著屏幕,仍嬌嫩輕盈得仿若蝴蝶一般翩翩欲飛。

喬小船朝裏走了兩步,突如其來的黑暗令她呼吸發滯,身體似乎碰到張桌子。她胡亂一摸,摸到一個圓滑堅硬的東西。

液晶屏上霎時換了另一張照片:一個男性死者躺在一處屋簷下麵的台階上,神態安然,仿佛隻是酒後酣睡。他的左半邊身子被雨淋濕了,右手攤開,一朵黃花被嗬護著,靜靜盛放,幾乎是在同時,喬小船意識到手中摸到的東西好像是人的頭骨,她火燒一般猛地甩脫,液晶屏前麵的陰影裏有個人被驚動了,轉過頭來。

“警察!不許動!”喬小船大叫一句,一步躥上去,陰影裏的人剛站起來,就被她一個猛子撲倒在地。那人掙紮了一下,喬小船扣住他的頭往地上狠狠一磕,頓時把他製伏了。

把人翻過去,用手銬銬上,喬小船拿出手電照著,開了燈。

這竟是個空間很大的房間,隻是兩邊的卷閘窗都沒有打開,顯得陰森森的,她迅速用目光搜了一圈,找到自己剛剛扔出去的頭骨,卻發現那隻是個石膏做的模型,已經摔成了兩半。桌子上還擺著不少,有半身的也有全身的,有的胸口插著刀,有的頭被開了瓢,有捆縛著的,也有被大卸八塊的。喬小船反應過來,這些雕塑都是仿照謀殺案被害者的屍體做成的。

得是一個什麼樣的變態,才會鑽在這樣一個黑屋子裏,鼓搗這樣的東西啊?

喬小船皺著眉去看自己製伏的那個人,他雙手被銬在身後,側身躺在地上一直沒怎麼動,大約是剛才被磕懵了。

液晶屏上的照片又換了,上麵的人喬小船並不陌生,是她正在調查的這起連環殺人案的第一位受害者。

喬小船走過去踢了那人一腳:“叫什麼名字?”

他慢吞吞地坐起來,靠著沙發腿喘了一會兒,才抬起頭說:“薑洄。”

喬小船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時,微微怔了一下,湧上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人也……怎麼說呢,總之就是,長得太……不像個男人了。

那皮膚比她的都細嫩,眼珠比她的都黑,眼睛長長的,臉小小的,透著股鮮嫩勁兒,但露額的發型又顯得眉宇堂堂,十分清爽帥氣。他穿著件家常的深灰色褲子,襯衣下擺的前麵塞進去了,後麵露著,稍微有點邋遢,還有點慵懶。

喬小船不太看得慣這種男人,沒好氣地又問了一句:“知罪嗎?”

他仰著頭,眼神挺無辜的:“警官明示?”

喬小船指了指液晶屏:“人是不是你殺的?”

他肅然搖頭:“冤枉。”

喬小船拎起一個遙控器,將照片定格在屋簷下的男死者那張:“這個人是昨天晚上9點到11點之間死的,淩晨4點多我們接到報案。我剛從現場回來,照片還在技術人員那裏,我都還沒看到,你從哪兒得到的?”

他沉默一會兒,眼睛看著喬小船,好像在打量她,但又漫不經心。他突然說:“警官你長得挺漂亮的。”

喬小船又給了他一腳:“少嬉皮笑臉。”

他縮了一下:“但眼神不太好,你看我長得這麼單純誠實,像個殺人犯嗎?”

喬小船揪住他衣領把他拎起來:“跟我回警局。”

誰知他被推搡著剛走了兩步,就靠著一個書櫃不肯動了:“警官,勞駕,容我先吃個藥。”

喬小船抽出警棍往他後腰上戳了一下,不耐煩道:“老實點,別耍花招。”

他回過頭,喬小船注意到他的臉色確實不太好,似乎比剛才白了一些,但那嘴唇微張,又虛弱又隱忍的樣子簡直太妖孽,怎麼看怎麼有點像個娘兒們。喬小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剛要教訓教訓他,他已經靠著書櫃滑了下來。喬小船嚇了一跳:“什麼藥,放在哪兒了?”

他用眼神示意,喬小船忙跑去把藥瓶拿過來,擰開蓋子:“幾顆?”

“四……顆。”

喬小船捏住他下巴把藥粒塞進去,又跑去拿水,一通忙活。他靠著書櫃大口喘氣,終於慢慢安靜下來,喬小船看了一眼那瓶藥,上麵都是英文,看不懂。

這時她電話響了,掏出來一看:警局刑警隊隊長,郭長悅。她趕緊把電話接起來。

郭隊問她在哪兒,她彙報了目前所在的位置,還說抓到一個嫌疑犯。

郭隊沉默了有兩秒鍾:“你說你現在在哪兒?”

“就咱們警局大院東邊,一個咖啡廳,叫木舟。”喬小船說得挺興奮,“要不然郭隊你過來吧,親自看看你就明白了,妥妥的變態殺人犯老巢,大隱隱於市呢。”

不知道怎麼回事,喬小船覺得郭隊下句話說得似乎有點破音:“人沒事吧?”

“開玩笑,我是誰?我……”

“不是問你。”郭隊把她打斷,“我說……嫌疑犯,嫌疑犯沒事吧,你沒揍人家吧?”

喬小船挺莫名其妙的:“沒啊,他挺配合的。”

“那就好,你現在老實蹲著別動,千萬別動,一個手指頭都不要碰他,我馬上過去。”說完沒等喬小船反應過來郭隊就把電話掛了。

喬小船狐疑地看了看薑洄,發現薑洄也在看她,頓時又橫上了:“看什麼看?”

他是那種嘴角微微自然上翹的唇形,喬小船覺得他好似是笑了一下,又好似沒笑,他說:“警官,你看一下照片上的時間。”

喬小船抬頭去瞅液晶屏,照片右下方顯示:5月15日,5:03。

5月15日,今天,5點鍾左右的話,正是他們在現場取證的時候。

“照片是我們拍的!”喬小船猛然反應過來,“原來你不僅是殺人犯,還是個黑客,黑進了我們警局的檔案係統?好大的膽子!”

薑洄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大概有好幾秒,然後喬小船看見他這次確實是笑了一下,怒不可遏地上去又踹了他一腳。

“三腳了,警官。”他慢悠悠地說。

過了三分鍾左右,郭長悅就趕到了,喬小船喊了一聲“郭隊”。郭長悅沒理她,一陣風一樣跑向薑洄:“怎麼樣,有沒有事?”發現他被銬著,往後一伸手,“鑰匙!”

郭隊臉色挺嚴肅,喬小船下意識從褲兜裏掏出鑰匙。郭隊一把搶過去,給薑洄開了手銬。

喬小船從小就認識郭長悅,她從省廳調到市局的這幾天郭隊對她特別照顧,她對小魚小蝦沒興趣,想辦大案要案,郭隊一上來就安排她進了“黃鳶尾案”專案組,所有的資料都是他親自講解的,去犯案現場也帶著她,一直像教導徒弟一樣對她又和藹又嚴厲,不知為什麼,喬小船覺得他這次有些生氣。

這時薑洄說話了:“去案發現場的時候你應該叫上我,這樣隻發照片的話,不夠直觀。”

郭長悅說:“你才剛回來,我本來想著暫時先不打擾你,但實在太氣憤了,罪犯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殺了兩個人。”

“我沒什麼事,這樣吧,我現在跟你回警局看一下屍體。”

喬小船完全傻眼了,這個人,不是變態?不僅不是變態,那照片是郭隊發給他的?為什麼,他是什麼人?

郭長悅把薑洄從地上扶起來,指了指喬小船:“這是我妹,今年剛二十一歲,警校畢業不到一年,從小就比男孩還鬧騰,莽撞是莽撞了點,但是疾惡如仇,假以時日會是個好警察,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薑洄唇角略微牽了牽:“嗯。”

郭長悅拍了一下喬小船的頭:“這是薑洄,二十六歲,岸寧大學犯罪學研究生,咱們警局的案件顧問,之前半年不在岸寧,這才剛回來就讓你給銬了,快給人賠罪!”

喬小船被拍得往前撲了一下,摸著後腦勺想:二十六歲了還在讀研究生,也沒有很厲害啊,人家電影裏的犯罪學專家這個年紀動不動都是教授了呢。

她這樣想著,鼻子裏就“哼”了一聲。郭長悅又拍了她一下,她“嘖”地怒目而視,把薑洄給逗笑了。

黃鳶尾案目前有三個受害者,第一個叫程敏旭,男,死亡時間是去年5月14日,死時二十六歲,是一家動物收容所的員工,死亡地點在收容所的後山,父母過世得很早,沒有親人。

第二名受害者叫吳茜,女,死亡時間是今年5月3日,十六歲,高一學生,死在男朋友家的家具倉庫裏,死前有過性行為,DNA鑒定結果顯示對方就是她的男朋友田某。據田某供述,那天完事之後他出去買吃的,中途接到同學的電話去了一趟同學家,再買了飯回倉庫時,吳茜已經死了。案發現場遺留有炸雞和飲料,警方推測凶手是以送外賣為借口進入倉庫,然後趁死者不備殺害了她。經過審查,田某不在場證據充分,嫌疑已被排除,倉庫附近的快餐店經過走訪也沒有收獲。

第三個受害者的錢包裏有身份證,身份很快就確定了,叫徐凱,三十一歲,住在穀園路附近的鴻興路。他的媽媽和姐姐一起過來認屍,媽媽當場就暈倒了。

報案人是藍島酒吧的酒保,淩晨4點多他下班回家,看見後門屋簷下躺著一個人,他以為是喝醉了,而當時正下著雨,就過去想把人叫醒,卻發現人已經死了。

郭長悅問他:“下班為什麼從後門走?”

酒保回答說:“後巷有個水溝,沿著溝沿拐個彎,對麵就是我家,比較近,我一直都這麼走。”

郭長悅:“後門對客人是開放的嗎?”

酒保:“開放,經常有喝多了上那兒醒酒的,但昨天晚上下雨,客人挺少的,應該沒人去後巷。”

郭隊問詢時,薑洄就在一邊旁聽,喬小船拿著個小本做記錄,時不時也問一句。

然後又問了徐凱的姐姐一些問題,比如徐凱最近都見過什麼人,去過什麼地方,有沒有反常行為,有沒有跟人結過仇等。

然而也沒有得到什麼關鍵線索,徐凱就是一個普通的無業遊民,未婚,大學畢業之後找過幾份工作,但都幹不長,後來就幹脆不工作了。他是獨居,基本沒有朋友,也不愛出門,唯一常去的地方就是藍島酒吧。

“你跟你弟弟關係不好是吧?”一直沒吭聲的薑洄突然問。

他的音調其實不高,但徐凱的姐姐和喬小船不約而同被嚇了一跳。喬小船唰地一下將臉轉向他,此時雨已經停了,稀薄的陽光穿過窗戶,照得他的半邊身子披上了柔暖的光。他眼眸的顏色也因此淡了一些,顯得有點疏離。

徐凱的姐姐一直很焦慮,被問話的時候雙手一直在無意識地互相攪弄,此時更是慌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弟弟在鴻興路的房子是你媽媽給他買的,你媽媽重男輕女,所以你跟你弟弟關係不好,昨天你們吵過架,對不對?”薑洄的姿勢神態都沒有變,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

片刻,她才艱難地開口:“我們是吵架來著,昨天我去看他,說了他幾句,他就跟我頂撞起來了。”她急切道,“但他的死跟我沒關係,他是我弟弟,我不可能殺他呀……”

“為什麼跟他吵?”

“……他一直不找工作,我媽的錢都貼補他了,那房子是家裏傾家蕩產給他買的,怕他找不到媳婦。我媽一把年紀,現在在外麵租房子住,我說讓我媽搬過來跟他一起住。他不同意,我們就吵起來了。”

薑洄說:“嗯。”然後就收回了目光。

房間裏暫時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郭長悅問:“薑洄,還有要問的嗎?”

他答說:“暫時沒有。”

送走徐凱的姐姐時,喬小船邊走邊自己琢磨,然後一拍大腿,心道:徐凱的樣子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慣了,而他媽媽又幹又瘦,倆人肯定是啃老和被啃的關係啊,再說徐凱又沒工作,房子肯定是他媽買的。而他姐姐,一看也是日子過得不容易的人,知道弟弟的死訊後,雖然表現得很悲傷,但悲傷後麵似乎又隱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釋然之感,仿佛對媽媽暈倒的擔心更甚於對弟弟的死,他們姐弟倆肯定是由於母親的偏向而一向關係緊張,甚至很可能經常都處在一種劍拔弩張的狀態,而她因為怕被懷疑而引起的焦慮也說明這一點。

這樣一分析的話,很簡單啊,那個犯罪學專家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詳細的法醫鑒定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死者確認死於氰化鉀中毒,為頸靜脈注射,體內酒精含量高,很可能是醉酒昏睡後被殺害。右手插黃鳶尾的傷口出血量少,創緣發白、平整,是死後傷,為銳器所致,時間為死後半小時到一小時。

郭長悅道:“已經派人去進行群眾走訪了,前麵兩位死者的社會關係以及氰化鉀的審批管製記錄也一直在調查。薑洄,你有什麼看法嗎?”

薑洄剛要說話,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前一秒還淡定著,後一秒就從椅子上跳起來,一副慌不擇路的模樣,看見郭長悅朝著旁邊自己的獨立辦公室猛指,他便一溜煙跑進去了。

喬小船覺得挺好笑的,問過郭隊才知道,薑洄是昨天晚上到的岸寧,郭隊之前聯係他,跟他說過這個案子,本來想把資料發給他,但薑洄有個哥哥據說挺厲害的,打電話過來很嚴肅地說薑洄需要靜養,請郭隊不要打擾,薑洄這次是瞞著他哥哥偷偷跑回來的,案件資料也是昨天晚上才拿到的。

喬小船不禁問:“他得的是什麼病啊?”

郭隊說:“精神方麵的吧,具體我也不清楚。”

喬小船愣了愣,“哧”的一聲笑了出來:“精神分裂嗎?白天又乖又聽話,晚上青麵獠牙,跑出去殺人那種?怪不得,看他長得就挺分裂的。”

郭隊笑起來:“沒那麼嚴重,你才剛跟他認識,怎麼老一副對人家很有意見的樣子?”

喬小船蹺著腿朝天哼道:“就是看他不順眼。”

等了一會兒薑洄還沒出來,她悄悄走到辦公室門口,支著耳朵聽裏麵的動靜,結果發現薑洄正在對著電話撒嬌,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等薑洄打完電話出來時,看見喬小船朝他投來一個疑似鄙夷的目光。

他在椅子上坐好:“死亡時間在昨天晚上9點到10點的話……”

“9點到11點。”喬小船抬了抬手裏的法醫報告,臉上的表情堪稱豐富,“咋這麼不認真呢?”

薑洄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然後笑了:“受害者死亡時間在10點以前,沒有錯,因為受害者手心的刺傷是在死後半小時以上發生的,而10點30分左右開始下雨,雨很大,這樣密集的雨勢會令罪犯覺得不適,所以他會在雨下起來之前或者剛下時完成刺傷,然後離開。”

喬小船沒有說話,她還在反應,郭長悅問:“為什麼說密集的雨勢會令罪犯覺得不適?”

薑洄反問:“由黃色鳶尾,你聯想到什麼?”

郭長悅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黃鳶尾又叫水生鳶尾,在河邊濕地最常見……然後,通常5月到6月開花。”

薑洄說:“三起案件受害者類似,作案手法類似,作案水準穩定,罪犯在受害者手心插上了黃鳶尾,就實施犯罪本身而言屬於沒有必要的行為,具有標記性和儀式性,表明這是單人作案。

“特殊的標記行為能反映罪犯潛在的人格特征和生活經曆,我們可以確定,黃色鳶尾對於罪犯來說具有非同尋常的意義,間接說明水、河流或者湖泊對罪犯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這種意義多是負麵的、有刺激性的,罪犯童年時代可能有過溺水經曆,所以他怕水。”

他停了一瞬,然後繼續說:“罪犯應該是男性,身高在一米七以上,二十五歲至三十歲,偏瘦,形象很好,氣質優雅、憂鬱,重視精神生活,冷靜、謹慎、整潔、有耐心。他的經濟狀況不錯,有獨立僻靜的住所,有車,患有重度抑鬱症,從事與人接觸較少的工作,從他對靜脈血管的精準把握來看,可能有從醫經曆或者有醫學知識。”

喬小船腦子裏閃過一個問題,還沒來得及問出來,轉眼又忘了。薑洄已接著開口了,他的聲音始終是不疾不徐的,有種由內而外散發的從容,聽起來十分悅耳:“有三個疑點,第一,三名死者手心的刺傷發生的時間有差別,第一名死者在死後一個半小時以上,第二名死者在死後十分鍾之內,第三名死者在死後半小時到一小時之間,對於一個係列罪犯來說,我相信這其中的差異一定不是毫無意義的。

“第二,還是時間,去年5月罪犯殺了第一個人,今年5月他開始殺第二個和第三個,那麼他在殺害第一個人時經曆了什麼?是什麼刺激了他?這中間間隔的一年他在做什麼?思想正在經曆怎樣的進化?或者說,他沉淪在什麼樣的地獄裏,令他最後都無法走出來,隻能再次大開殺戒?第三……”

“等一下!”喬小船終於想起自己的問題了,她有點氣急敗壞,“能不能說清楚一項再說下一項,趕著投胎嗎?”

薑洄挺平靜地看著她:“不好意思我以為你跟得上,有什麼問題,你問。”

喬小船將手中的報告隨隨便便卷成一個紙筒,身子往前探了探:“你說三起案件作案手法類似,這點我明白,但受害者類似是什麼意思?他們有上班族有學生也有遊民,有男也有女,有十幾歲的也有二十幾歲三十幾歲的,怎麼就類似了?”

孫長悅在旁邊接道:“薑洄說的類似,是不是指三個人跟父母的關係都不是很好?”

薑洄點頭:“與犯罪人畫像相對的一個重要學科叫作被害人畫像,在一個未破獲的案子裏,犯罪人是未知的,被害人是已知的,而如果我們理解了犯罪人為什麼選擇這一類被害人,就可以建立起被害人與犯罪人之間的某種關係鏈。這對我們劃定嫌疑人的範圍,以及預測犯罪人以後犯罪所選擇的對象都具有重大意義,尤其是那些有組織能力的係列案件犯罪人,他們對被害人的選擇往往都不是隨機的。

“在我們這個案件中,徐凱因為受到母親的溺愛而被社會淘汰,這樣的人不會感激母親長久以來的付出,反而會對她有一種微妙的怨恨。吳茜十六歲就跟男性發生性關係,顯然是問題少女,她跟父母的關係一定不好。程敏旭父母早逝,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屬於親情淡薄的人,無論這是不是犯罪人選擇目標的關鍵,這都是我們目前發現的三起案件被害人之間最表麵的共同點。警官小姐,不知道我這樣慢慢地說,你還滿意嗎?”

喬小船注意到薑洄是一個小動作很少的人,以前她省廳的領導給他們開會時,隨著聲音的抑揚頓挫會有很多相應的手勢,有種指點江山的激揚感。薑洄卻不同,他並不試圖以此引起聽者的注意,仿佛隻是某一個閑散的午後,他在跟好友聊一些不痛不癢的天,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