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引】(1 / 3)

【花神引】

陰森昏暗的混沌界,枯萎瀕死的鳳凰樹。出於對鮮血的渴望,鳳凰花樹拚命吸取懷中少年的鮮血。

少年眼眸熠熠生輝,卻並沒有阻止她的動作,唯有當鳳凰花樹吸飽喝足準備休養生息的時候,他緩緩伸手抱住了鳳凰花樹的枝幹,輕聲笑道:“這血若對你有用,便拿去吧。”

總歸今生,不會再有師徒,她會永遠是他的人。

(全文完)

番外一:芳菲盡

“但凡我還活著一日,便護你一日無憂。”

摩羅西域竟時妝,東海櫻花侈國香。

閱盡大千春世界,牡丹終古是花王。

——《題禦筆牡丹》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呀,快看,大人果然被丟出來了。沒過一百,說好的願賭服輸,快給錢。”

若說天界美人,牡丹花神伊雯稱第二,絕沒有姑娘能再排第一。再加之伊雯師從神醫扁鵲,所以這些年總是有許多高階的男神仙借著傷風頭疼腿無力等各種借口派侍女請她上門診治,花神位階太低而她又不能任性砸掉祖輩積攢下的醫者仁心招牌,所以每次便都會心平氣和地前去。隻可惜的是,她把脈是為坦誠,可她把脈的對象卻十有八九都不怎麼坦誠,是以每每診治到最後,都是以她將那人丟出神殿收尾。長此以往,便有不少頑皮的小仙童在她出診的時候跟隨在後,賭她什麼時候會忍不住出手。眼下也是如此,這廂她才剛剛將人丟出去,那廂便有贏得彩頭的小仙童齊齊歡呼。

伊雯扶額歎了歎,剛準備拿著藥箱離開,誰知卻忽聽旁側傳來一聲冷哼,“所謂的花王牡丹,沒想到也是那賣弄風騷之輩,不過爾爾。阿靖,你說是不是?”

伊雯應聲回頭,卻見萬千牡丹花開的盡頭俏生生地立著一個眉眼玲瓏的華衣少女,而她身旁一襲藍衣長身玉立的男子卻是這千年來風頭最盛的天界第一權臣流靖。

關於這個有名的權臣,這些年她聽聞最多的除了他肆無忌憚地攬權,其餘便皆是他和他曾經的主人南海二公主明蕊那些不得不說的故事,因而一看這兩人紮堆出現,伊雯幾乎不用想便可以確定那個女子的身份。

“你長得比我漂亮,可我素來討厭比我漂亮的女子,今日要麼你自毀容貌,要麼本公主親自動手幫你毀。”明蕊此話一出,手中長劍也對著伊雯霎時出鞘,四周立即便安靜了下來,不少仙童都一臉擔憂地看著伊雯。

也直到那時,她方才想起,如今她麵前這個無比囂張的姑娘,好似還有一層身份,便是現任天後唯一的嫡親妹妹,而以往但凡有聚會隻要完成了百花獻舞,她便會打道回府,所以才一直未曾與她有過正麵交集。

不過,對她來說,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明蕊居然在威脅她,而她此生最討厭的便是被他人威脅。所以當下伊雯便抬頭對著一臉驕傲的明蕊雲淡風輕地笑了笑,然後在對方還未來得及搞清楚任何狀況下,她徒手抓過那橫在頸側的劍,又把那劍重新擲了回去,不同於先前明蕊那輕飄飄的力道,伊雯這一擲直接擊穿了數棵枝繁葉茂的菩提樹。

若非她身旁的流靖及時拉了她一把,會有何後果明蕊僅靠想象便瞬間蒼白了臉色,“你不過一個普通的花神,居然膽敢對上神不敬?”

“你都想要毀我容貌了,還想我對你畢恭畢敬,你腦子有毛病吧?”動作優雅地接過一片盤旋而落的菩提葉,伊雯笑容越發嬌俏可人,“還是說,公主殿下惱羞成怒,打算再與我切磋一二?”

但凡熟悉伊雯的人都知道,她雖然是以美貌和妙手回春在天界聞名,可是她最擅長的卻是打架和鬥法,若非如此這麼多年她又怎的可能從那些不懷好意的神君之處全身而退?

但明蕊雖然位階是上神,可是屬地卻是北海,並不是經常在天界,因而不太了解。也正是因為不了解,所以在她羞辱伊雯未成,反被伊雯羞辱之後,居然想也未想,便直接化為了龍身對她撲了上去。

伊雯本做好了大戰一場的打算,誰知關鍵時刻,那傳聞中一直對明蕊言聽計從的天界第一權臣流靖,居然閃身擋在了她身前,替他擋住了明蕊的奮力一擊。龍族的力氣幾乎能傲視所有的神族,因而在明蕊擊中流靖的同時,那俊秀無雙的青年便猛地捂著胸口,咳出一大口鮮血。

在伊雯的印象中,自己跟流靖幾乎毫無交集,可是他卻不惜一切地護住她,甚至在明蕊明顯暴怒的時刻,依舊堅定地將她護在身後,讓她趕快逃。

天規有言,眾神之間發生糾紛,可以理論,但禁止私鬥,違反者不管情節嚴重與否皆送入天牢禁閉百年。

對於天牢,再沒有人比伊雯更加熟悉,且因為每一千年她都有將近一半的時間在這裏麵度過,因此看守天牢的大將為表現自己的憐香惜玉還特地為她留了一間采光甚好裝扮精良的牢房。然而,她卻沒有想到,這一次禁閉不過短短半月,便提前結束。隻因她進去後不久,便有以卯日星君為首的諸多神君,以各種犯病的理由向天庭上書施壓,要求釋放她。

這種情況在她過去禁閉的許多年裏也時常有發生,可大多時候天庭都不甚理睬,所以伊雯最開始倒也沒怎麼在意,卻不曾想,這一次天庭居然破例批準,委實讓她有些驚訝。

隨後當她聽說是因為天後幫她說話的緣故,天帝方才格外開恩,伊雯便越發覺得此事有貓膩。畢竟天後是以不分青紅皂白疼妹妹出名的,而她卻又恰好是因為打了她唯一的妹妹才會被關禁閉,按照一般套路,天後不找她的麻煩已算格外開恩,幫她說話什麼的,壓根一點也不正常。

因此出了天牢之後,伊雯很是謹慎地準備回家待上一段時間。隻可惜的是,她想法雖好,但奈何她被放出來的理由是因為要替各路神君看病,因而這廂前腳她剛回到家中,那廂便有卯日星君的侍女帶了帖子邀她明日去他府中出診。有那保釋的理由在前,伊雯不好推脫,翌日一早,她隻好提著藥箱去了卯日星君府上。

望、聞、問、切四個步驟,伊雯都一絲不苟地完成,然後抬頭看著笑眯眯的卯日星君十分肯定地斷言道:“星君身體十分康健,想來早些時日胸口疼痛應當隻是公務繁忙過度疲勞所致,多注意休息便可。”這種似是而非的話,再說白一點就是她已經幫他看過了,確定沒有任何毛病,所以他老人家也不用再裝病了。

若是以往聽聞此言,卯日星君意會之後倒還算配合,可今日當伊雯正準備收拾桌上的東西準備回去的時候,他居然猛地俯身上前一把抓住了伊雯的手,臉上的笑容也由先前的溫和瞬間變為了誌在必得,“牡丹花神覺得自己今天當真還能離開星君府麼?”

“你……”伊雯下意識地便想甩開他的手,可與此同時,卯日星君手上竟有四個金色的鐲子同時束縛住了她的手腳。

“本君知道伊雯姑娘除了精通藥理之外,鬥法的功夫也能在天界名列前茅,僅憑本君自己根本留不住姑娘。”眼看著伊雯瞬間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再度跌回了紫檀木所雕的椅子上,卯日星君的笑容也越發燦爛,“再加上本君知道姑娘一向對男女情事不甚在意,可奈何本君實在對姑娘傾慕已久,不得已之下方才出此下策冒犯了姑娘。”

“是南海龍王的縛神圈……”伊雯越是掙紮手上的金色手鐲光芒便越甚,漸漸竟感覺如大山傾軋般沉重,而她原本的淡然也逐漸被憤怒所取代,“我竟不知星君什麼時候跟南海的關係好到了如此地步,連他們的鎮海之寶都可以隨意使用。”明蕊,天後,卯日星君,提前結束的禁閉,這分明就是針對她而來的局。

“那些小事便不勞姑娘操心,本君知曉姑娘一向心氣甚高,所以事畢之後,本君已經替姑娘尋到了一個好去處。”見她掙紮的動作越來越輕微,最後終於歸於平靜,卯日星君也漸漸起身向她靠近,“聽聞最近魔界不太安分,許多美貌的神女莫名失蹤,若姑娘乖乖從了本君,本君亦可以勸明蕊公主暫且放姑娘一馬,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又怎樣?”他以為她會害怕,會屈服,誰知她依舊隻是麵容清冷地看著他,眼底如死水般寂靜。既然他能拿到縛神圈,那就代表南海和天後都是知情的,師父去後她在天庭便再無依靠,眼下又被禁錮自是不能逃脫,可如若就此便想讓她妥協,卻未免也太小看了她。

“縛神圈固然能夠禁錮萬神肉身,但卯日星君好像忘了,但凡花神都是誕生於繁花,隻有元神而並沒有肉身。”

眼看著伊雯眉心的花神印記光芒大盛,卯日星君暗歎一聲不好,剛想轉身逃跑便被無數憑空出現的牡丹花瓣瞬間包圍,“你不能傷害我,否則明蕊公主一定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

“哦?隻是日子不好過?”伊雯挑了挑眉梢,笑容格外明豔,“那你就慘一點點了,得罪了我,你就沒日子過了!”語畢,拳出,卯日捂臉哀號,而與此同時,門外重重禁製竟同時被人解開,伊雯一回頭便看見流靖一臉著急地闖了進來。想到他與明蕊的關係,伊雯本以為他是來幫卯日星君解圍,下意識地便緊了緊拳頭打算連他一塊兒揍,卻不曾想,流靖隻是看見她沒事以後微微鬆了口氣,下一刻居然捏著拳頭與她擦身而過,對著卯日星君便是劈頭蓋臉地一頓猛打。其出手之快,下手之狠,讓還未搞清楚狀況的伊雯極是目瞪口呆。

事後伊雯也曾認真問過流靖為什麼會趕來,畢竟這個卑劣的報複計劃很明顯是由他喜歡的姑娘一手策劃,他幫了她,勢必就會得罪明蕊,且他跟明蕊的關係千萬年來早就是天庭人盡皆知的事,所以更不可能是想要英雄救美的這種情況。

她的問題很是簡單,可是流靖卻是沉默了許久,然後對她鄭重地拱了拱手,歉然道:“不管是上一次還是這一次,都是公主的不對,我代公主向姑娘致歉了。”他的動作著實嚇了她一跳,她記得就連在天帝身旁,他也總是挺直了脊背風姿綽約地站著,可如今他卻為了明蕊生平第一次於人前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

夕陽的金光灑在了他如墨的青絲上,伊雯抬頭看著那片光暈,竟生生有一種連時光都霎時溫柔的錯覺,“你很愛她嗎?”她想,這便是月老口中所謂的孽緣吧,否則那樣淨若琉璃的男子,怎的偏偏就喜歡上了那樣驕蠻的姑娘?

她有想過他會給她一個萬分篤定的答案,卻不曾想,流靖又是好一陣沉默,才有些遲疑地開口,“若是長時間沒有看見公主,倒也沒覺得有多思念,可一旦見著了她,卻又覺得此生非這個姑娘不可,不管她想做什麼,哪怕立即讓我豁出性命,我也無怨無悔。”

“這種情況不對啊……我雖然不太懂這世間的情愛,卻也知曉,如若真正喜歡一個人,應當是時時刻刻都會牽掛著對方,並不會因為對方在或者不在,那樣的感覺便會變濃或者變淡。”伊雯先是驚訝,而後想到她好似在一本醫書上看見過類似的情況,神情立即便轉變為了慎重,“而且你既然已經察覺到不對,就應該趁早找出原因,離開她方才是上策,否則她如若想要利用你做什麼壞事,就好像上次你對我動手那樣,你又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