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大漠沙舞月夜泠5
第五章 玉珠散落錦衾寒
1、
楚心澄失魂落魄地從禦花園向著鳳藻宮坤德殿走,寧煜風將三張銀票和畫紙都交給了她,楚心澄將這些證據放在身上,打算一會兒就去找楚天舒和楚夕凝問清楚。
“小姐,您終於回來了,午宴都要開席了呢!”一直在側殿門口等著楚心澄回來的覓雪遠遠看到楚心澄的身影,趕忙迎了過去。
楚心澄和覓雪走進坤德殿,楚心澄環視著殿內,發現楚夕凝正和皇後手拉著手親熱聊天,楚天舒卻不見了蹤影。
“覓雪,你看到天舒哥哥了嗎?”
“在小姐您去了禦花園之後不久,大公子也因為有事而提前回府了,他應該不會回皇宮了。”覓雪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才答道。
“這樣啊,那算了,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吧!”聽說楚天舒回府了,楚心澄有些失落,她打算先好好觀察一下楚夕凝,等晚些時候再回府和楚天舒對質。
見楚心澄回來了,蘇皇後下令開宴,楚夕凝款步走下鳳台,坐在了緊挨著鳳台的矮桌旁,楚心澄則坐在了楚夕凝對麵的矮桌上,悄悄地觀察起楚夕凝來——此時的楚夕凝已經換了一套衣裙,而且將一整套金飾都佩戴了起來,整個人顯得分外富貴逼人,金光閃閃。
午宴開始之後,不斷有侍女送上精美食物,可是楚心澄卻毫無食欲,她悄悄將掖在袖口之中的畫紙給拿了出來,她以天生的繪畫敏感,飛快記下了雙鸞點翠金步搖、金累絲托鑲墜耳、黃金纏絲雙扣鐲和赤金鳳尾瑪瑙流蘇的模樣,然後就抬頭觀察其楚夕凝身上的金飾來。
“飛鳳鸞集、金絲點翠、金玉玲瓏……”楚心澄在心中比對著楚夕凝身上的金飾和畫紙上的樣圖,口中輕輕念著那些頂級金飾的圖案和工藝,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起來。
“小姐,您在說什麼呀?”守在一旁伺候著楚心澄用膳的覓雪見楚心澄口中念念有詞,但是又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忍不住靠近楚心澄身旁,試圖想要弄明白她是不是在吩咐些什麼。
“沒什麼,覓雪,我有些累了,午宴之後我們就回府吧,我有些事情要好好想想。”楚天舒的事情讓楚心澄很是疲憊,長久以來支撐自己努力作畫的支柱仿若一時之間被抽去大半,再無讓自己繼續走下去的動力了。
午宴結束之後,洛雅容帶著楚夕凝和楚心澄向皇後和貴為貴族夫人道謝,然後一行人就乘坐車輦回到了將軍府。
“凝兒、澄兒,你們下午好好回去休息,晚上我們全家人聚在前院用晚膳。”回到將軍府後,洛雅容向兩個業已成年的女兒邀約道,然後就讓她們回去休息。
“茹心,我有些乏了,我們回房間吧!”長時間的盤坐和應酬讓楚夕凝有些累,她搖搖有些僵硬的脖頸,在茹心的攙扶之下,慢慢向著自己寢房的方向走去。
楚心澄看著楚夕凝耳垂上的金累絲托鑲墜耳因著她晃動腦袋的動作而不斷搖晃,那金光閃閃的樣子讓楚心澄的雙眼有些刺痛。
“覓雪,我有事要跟夕凝姐姐說,我們跟著她們去寢房吧!”楚心澄突然改變主意,決定先向楚夕凝探探口風,然後再去和楚天舒對質。
楚心澄和覓雪跟在楚夕凝和茹心身後到寢房時,楚夕凝正在梳妝鏡前褪下首飾,在楚心澄的要求下,楚夕凝命茹心和覓雪在外把守,給楚心澄和楚夕凝有獨處談話的空間。
“現在沒有外人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楚夕凝將耳墜摘下放入裝飾華美的錦盒之中,錦盒中嵌著四個凹下去的位置,楚心澄一眼就認出那是用於放置金步搖、耳墜、手鐲和環佩流蘇的位子。
“夕凝姐姐,您可曾聽過碧玉滕花玉佩和琉璃玲瓏玉尊這兩樣飾物?”楚心澄看著那錦盒,焦躁之感再次湧上心頭,原本準備好的客套之話都忘得一幹二淨了,開門見山地問道。
“好像聽說過吧!”聽聞楚心澄提及這兩樣飾物,楚夕凝解開腰間環佩流蘇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才若無其事地說道,“前兩年的生辰,楚天舒分別送了我一塊玉佩和一塊玉兔造型的琉璃,似乎就是你剛剛說的那兩個名字。”
“那麼那兩樣飾物都還在夕凝姐姐身邊嗎?我想看一看。”寧煜風的預測在楚夕凝這兒得到了印證,楚心澄心中雖然難受但是並不覺得非常吃驚,隻是淡聲問道。
“應該被茹心收入錦盒之中了吧,你想看就自己去找好了。”楚夕凝隨手指向梳妝台邊堆得滿滿當當錦盒,毫不在意地說道,“不就是兩塊不值錢的破玉嘛,戴了幾天就膩了,至於要這麼寶貝嗎?!”
楚夕凝刻薄的話語聽在楚心澄的耳中,異常地嘲諷和刺耳,楚心澄抿緊雙唇,伸手打開梳妝台邊最表麵的錦盒,裏麵各色珍奇寶貝應有盡有,在錦盒的底部,楚心澄找到了兩個與畫紙上描繪的玉佩和玉兔琉璃一模一樣的兩個飾物,它們在其他大放異彩的飾物之中一點也不起眼,這也難怪楚夕凝會很快就嫌棄它們了。
這兩樣飾物對於楚夕凝來說隻是隨手可棄的小物,可那卻是楚心澄在綺雲樓作畫兩年所得的收入,楚夕凝丟棄的,不止是兩件首飾,更多的是楚心澄的心血,以及心中曾經溢滿的期盼。
“我已經看到這兩樣飾物了,謝謝夕凝姐姐的指點。”楚心澄默默將玉佩和琉璃玉兔放回錦盒中,最後不舍地看了兩眼,然後才回轉身向楚夕凝謝道。
“一點小事而已,不需要這麼客氣。”楚夕凝看著臉色黯淡的楚心澄,莫名地不悅起來,“雖然辛苦了大半天,可是你也沒必要臭著一張臉吧?沒事就快走,我還要休息呢!”
“抱歉,我現在就離開。”楚心澄早已習慣楚夕凝對自己的大呼小叫,她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躬身行禮之後,楚心澄向楚夕凝告辭,然後就輕輕走出了香霧繚繞的寢房。
2、
經過一整個下午的思考,楚心澄對於寧煜風的猜測不再懷疑,認清了一個讓她懊惱氣憤的事實——她每年作畫所得的錢銀,全部都被楚天舒購買了飾物送給楚夕凝,雖然那些飾物價值不菲,但是並未讓楚夕凝如珍寶一樣愛惜,反倒被她棄若敝覆。
楚心澄猶記得三年前,在過完新年、即將回雪寒山之前,她單獨向楚天舒道別,卻看到他的表情悶悶不樂,似乎有什麼讓他煩心的事情。
“天舒哥哥,你很苦惱嗎?有什麼事說給澄兒聽,指不定澄兒能幫你呢!”彼時不過十三歲的楚心澄認真地問道。
“今日朝中有位大人向我透露,他有門路能助我向上晉升,但是需要一筆不菲的錢銀,必須在半年之內拿出來,我前幾年雖然攢下了一些錢銀,但是還有不小的缺口,我正在為此而苦惱。”楚天舒看著楚心澄關切的模樣,歎了一口氣之後,才將事情原委緩緩道來。
“缺口是多少呢?”
“至少要五百兩銀。”楚天舒朝著楚心澄伸出了五個手指,然後又搖了搖頭,“澄兒,你別管這麼多了,這麼大一筆錢銀,不是你我能夠籌來的。”
“天舒哥哥,你別擔心,時間還有半年,應該還有辦法可以想。”楚心澄貼心地安慰道。
楚心澄雖然年紀小,但自小酷愛繪畫,楚天舒的話讓她萌生了下山作畫賺錢銀的想法,在她的懇求之下,夏煙嵐勉強同意讓她下山作畫,但是時間不得超過三個月,並且不得讓其他人知悉自己的真實身份。
楚心澄下山後,成為了綺雲樓的專屬畫師,她高超的畫技助綺雲樓的姑娘連續數年登上了花魁寶座,而楚心澄所得的酬勞,從五百兩銀到一千兩銀,直到今年的一千兩金,楚心澄的酬勞一年高過一年,而每年她都將酬勞交予楚天舒,讓他去疏通所謂的“關節”,如果不是寧煜風的點撥,楚心澄至今仍蒙在鼓裏,依舊被楚天舒傻傻欺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