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廟小妖風大(1 / 2)

“蘇傻子,牆刻字;

鬼畫符,無人識……”

七八個垂髫小兒唱著曲調不齊的童謠,圍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打轉。少年人看起來十五六歲,穿著細布長袍,和垂髫小兒打補丁的衣裳相比,好像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

他長得俊秀,但從左額頭到臉頰有一道長長的疤痕,仿佛翩翩公子打落了凡塵。

少年提著黑泥小酒壺,對著壺嘴飲酒,別人說他傻子他也不急,被頑童圍著他也不惱,目光悠遠的,就像一個真的傻子。

“蘇傻子,蘇昂!”

“傻子傻子傻子!鬼畫符亂刻字!”

麵對蘇昂的無視,有些頑童忘了詞,胡亂嚷嚷起來了,蘇昂還是笑著飲酒,另一隻手捏著木棍,在自家的黃泥牆上寫出法度謹嚴的方塊字,一列一列,很有味道,但顯然,在頑童的眼裏,他已經傻到無可救藥了。

“哈哈哈,錯錯錯!”

“哈哈哈,莫莫莫!”

忽然,蘇昂大笑起來,揚起頭,黑泥小酒壺提高過頂,渾濁的酒線落進他的嘴裏,這是最渾濁的老酒,在他飲來,卻好像醉人的瓊漿。頑童們卻是興奮了,他們聽不懂蘇昂大笑的話,隻以為傻子胡亂嚷嚷,終於,對他們的玩鬧起了反應。

笑誰,罵誰,要是對方沒有反應,那多無趣!

蘇傻子!蘇昂大傻子!

頑童們唱得更起勁了,到底是小孩子,容易被別的引開心神。他們看見一隻采花娘從旁邊飛過,不過小指指節大的小人兒,卻長著巴掌大的彩色蝴蝶翅膀。

蘇昂也看了過去,認得是這個世界鬼靈精怪的一種,叫作采花娘,但別的采花娘都是細小的、透明的蟬翼翅膀,這一隻的翅膀不一樣,倒是非常罕見了。

遇見稀罕的玩意兒,頑童們扔下蘇昂,去撲打采花娘,采花娘被抓住幾次,立馬碎成煙氣兒,隨後,在路邊的野花裏再次顯化。其精致的小臉,也慢慢起了類似蘇昂的那種蒼白,皺在一起,顯得特別痛苦。

“別抓了,你們抓不到,也殺不死它的。”蘇昂勸道。

作為鬼靈精怪裏無害的一種,采花娘不會被殺死,也不會被普通人抓住,但每一次碎裂,都要承受粉身碎骨的那種痛苦了。蘇昂不忍心勸了一句,頑童們就瞪過來,本該淳樸的臉上有著十成十的惡意。

他們抓不著采花娘,覺得沒意思,又圍向蘇昂,繼續唱:

“蘇傻子,牆刻字;鬼畫符,無人識。

病秧子,定早死;占肥田,魂歸遲!”

這是咒人趕緊死呢,一般農人聽了,鐵定拿著鋤頭鐮刀把小孩子攆開,還要找他們的長輩說道說道,蘇昂卻還是笑,掂掂酒壺,空了,就隨手放在一邊。

他坐下去,歪著脖子,好像看傻子一樣的,看頑童們吵鬧。

“哼,蘇傻子,就是一個大傻子!”

“別理這個傻子,咱們到別處去玩!”

頑童們覺得沒意思,吵吵鬧鬧的跑遠了,蘇昂就站起來,轉過身,看牆壁上一列列的字體,用飽含韻律的語言輕輕的念: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念罷,吟罷,蘇昂仰頭大笑,眼淚滾滾而落。

這是宋朝大家陸遊的《衩頭鳳》,講的是陸遊對愛妻的眷戀和自己的悔恨交加,蘇昂把這個寫出來,卻好像是一種自嘲,也根本就是一種自嘲了。

他抬眼,打量著眼前這個不過幾十戶人家的小村落,黃土壘砌的圍牆低矮而破舊,遠處有農人疲憊歸來,走進一塊黑硬石碑圈出的範圍,才大鬆了一口氣。

再遠處,有蒼山皚皚,衰草寒煙,凝澀,冷硬且粗糲。

“可憐一朝穿越,我卻不是孤兒!”蘇昂低聲感歎,也不怕別人聽見,和剛才大笑使用的語言一樣,他現在的話,別人聽不懂。

其實,現在的蘇昂,早就不是先前的蘇昂了,以前的蘇昂是一個癡實到接近白癡的讀書人,太老實,而現在的蘇昂,卻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個警察。

“警察英勇擒賊,為救圍觀群眾身中數槍,現代社會再加正能量,哦,對了,說不定還要加上一句,警察抓賊的時候不要圍觀,賊的身上不隻是有刀,還可能有槍。”

蘇昂撇撇嘴,擦幹淨眼淚,無語的笑了。

所謂的穿越,魂穿身穿各種穿,他其實也看過不少,但為什麼人家都是孑然一身的,一點牽掛都沒有,自己呢,二十一世紀有牽掛,這個世界上還有牽掛,不然以現在的地獄級模式,說不定,一腦袋撞牆上還能舒服一點。

“二十一世紀的父母、女友,罷了,人死如燈滅,可這個世界上,我有一個老母,伯兄早亡,有一個仲兄也就是二哥,還有個仲嫂。老母和仲兄一直派人帶信帶錢,雖然看不懂,但竹簡上的淚痕,揪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