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趁著檔,當真是令人驚訝,十五歲的陸箏公主,不大會兒竟然已清醒了意識,並窸窸窣窣爬到幾人腳畔,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還要坐上龍榻抱抱爹爹。
難道她已不怕她爹那張骷髏臉?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親情的感召,感應?
皇帝趕緊將頭擺正,正視著蘿幔帳頂,動也不敢動一下,“箏兒,先退到一邊,父皇有話要對伯伯,叔父說”。
皇帝竟然一刻比一刻精神,這是所謂的回光返照嗎?莫不是陸晴川今日已在劫難逃?既然注定必死,又何必再醒來呢?怪不得他的蓮蓉皇後,說他醒轉還不如不醒轉。
因為一次沉重的打擊,隻要人稍有點毅力,死挨挨便能扛得住,但若將這一次沉重打擊,分化為數次,一而再再而三地抨擊人的心靈,恐怕就沒有多少人能接得住了。
“徐大哥”,陸晴川換了稱謂,入耳,徐憂民一愣,不光他一愣,就連宋光漢也是一愣。
不過他愣的原因是,終於明白在皇帝口中徐憂民的排名為何永遠是首位?不論屁大的事兒,不論徐憂民在不在場,皇帝永遠都是先叫他的名字,因為這聲大哥叫的太自然。
而,徐憂民愣的原因,是因為這個稱謂可是久違了,不看陸晴川那張臉,隻聽他激昂的語氣。
料想,他可能又回到了幾位兄弟年輕戰亂,圖霸業的鐵血年代,因為這兩個月他時常在追憶往事,但不知是否會想起陸鍔,那個被他封存冰凍已有七八年之久的同姓兄弟。
“你速取紙筆來暫代擬印官,在一旁先候著”。
看來皇帝的確是清醒了,因為他還知道擬印撰寫,屬於擬印官的事,而擬印官通常不會在皇帝寢殿裏恭候。
徐憂民口裏應是,腦汁卻仍在翻騰,一想起陸鍔,他就莫名的心驚肉跳,陸鍔的事兒真的解決,塵埃落定了嗎?
即便是塵埃落定了,皇帝大病,朝廷也得發詔,讓那陸鍔知曉,當然,來不來是他的問題。
不過眼下,看情形不適合奏報去加重皇帝的病情,也許,或者就不用奏報,過了今天,皇帝自己便下旨招那陸鍔回京了。
徐憂民拱手行禮,眼角恰巧帶上了一旁的平王爺與宋光漢,兩個人的表情就像是饑餓的雛鳥,突然見到鳥媽媽盤旋歸來。
可又不完全神似,因為那種驚喜,又被某種情愫強壓住,壓的甚是難受。
可,就是這麼簡單的一眼,徐憂民就大概知道了此二人的心思,他們或許認為皇帝此情此景,此狀況,傳召擬印官,想必是為了江山易主一事。
江山易主,多麼誘人的字眼,他們怎麼能不狂喜?但是,可能他們也有想到……
在上古王朝裏,並非隻有平王一個人適合做皇帝,所以,他們歡喜裏才夾著憂愁。
徐憂民粲然一笑,名利這東西當真是實用又難擋,怪不得世人寧受錐心之苦,甚至不惜搭上性命也要得到它,不過,徐憂民還是認為平王這會兒想多了。
雖然,目下你平王爺已是眾望所歸,並且皇帝也有極大的意思,傳位於你,但這個時候發詔書,恐怕……
皇帝是什麼人……?
漫說他隻是在大病,還沒到垂危之時,即便是到了奄奄一息,垂危之時,但隻要還有一口氣在,聽聞別人要動他的皇位,他立馬也會垂死病中驚坐起。
像這種視皇權賽過性命,能多享受一天便多享受一天的人,怎麼會在自己感覺自己還行的情況下擬詔讓位呢?
再有,他的另一位兄弟陸鍔現還獨隅天邊一角,私自襲位於你,他不怕招來陸鍔的記恨?你說你平王爺是不是多想了?是不是在自找難受?
如此說來,平王爺的確是在自尋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