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北國,隴葉城,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城南,聞家大宅,積雪遮蓋下的一大片庭院。
子夜時分,聞宅最外圍,下等奴隸們所在的角落。
“啊!”一聲短促的尖叫,驚醒了大通鋪上正陷入深眠的眾女奴們。
“誰呀?”“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屋子裏的人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在黑暗裏小聲地埋怨著。
“大半夜的,鬼叫什麼!”隔壁單間裏管事馮娘子大嗓門一吼,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傳來,屋子裏的眾人都給嚇得直哆嗦,埋怨的聲音瞬間小到幾不可聞。
梵冰睡在大通鋪的最外圍,四下裏漆黑一片,沒人看到她臉上疑惑驚喜的複雜表情,隻聽見她也跟著小聲抱怨了一句,低啞的聲音跟剛才的尖叫毫無相似之處。
一直沒人出聲認錯,被馮娘子那麼一吼,也沒人有膽再追究下去,便是心有疑惑也不得不塞回肚子裏去了,不一會兒,屋子裏又恢複了之前的寂靜。
梵冰將身上的被子裹了裹也躺下了,隨後將腦袋也埋進被子裏,沒再發出任何聲響。
剛剛是她被最真實不過的夢境所嚇醒,夢中的自己無意間被發現有修煉資質,然後一飛衝天成了少爺的近身女奴。
剛開始她很驚喜也很感恩,總是抓緊一切機會提升實力,想要回報主人。
等她終於修煉有成時,卻在一夕之間被少爺吸盡了真元,再之後所有的修煉所得真元都被強製吸走,短短兩年,她的身體就敗壞了,最後連資質也慢慢變差。
當曾經的風光不再,在聞家她變得比最低等奴隸還卑賤,因為她身體太虛弱了,幹不了活兒,也反抗不了別人的欺淩。
後來她被人打死,身體被獵狗分食了,靈魂卻不曾散去,在隴葉城當了十幾年的阿飄,看害死她的人越發的風光無限,發現聞家顯赫背後的各種陰私和罪惡,悔恨自己當年的無知懦弱,渴望著有一天能報仇雪恨。
隻可惜一個鬼魂除了飄來飄去什麼也做不了,隻有越積越深的怨與恨。
她本以為自己會永遠飄下去,卻遇到了師父。師父像對待一個正常人一般,教了她很多很多東西,從最基礎的識字開始,一步一步的了解修煉,認識這個世界。
這樣的溫暖甚至讓她不再想要複仇,隻願這麼一直過下去,可師父最後也被他們害死了。
在師父灰飛煙滅的那個瞬間,她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絕望彌漫心間,她瞬間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拚著魂飛魄散,想與他們同歸於盡,卻不知最後是否真的殺死了那些惡人。
萬萬不曾想到,魂飛魄散後居然還能感覺到痛,當腦袋裏錐心刺骨般的痛傳來時,在這個冬日的子夜時分,在她十歲時所睡的大通鋪上,她醒來了,記憶裏滿是關於未來的種種影像,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堅定的告訴她,那就是她曾經曆過的真實。
震驚是難免的,但更多的是慶幸,被子下她用雙手緊捂住嘴,抑製住想要尖叫想要呐喊的衝動,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師父,這次我一定能保護好你!爹,娘,我一定能為你們報仇雪恨!……”
她是一個孤兒,自小就是奴隸,從來沒有見過一個親人,懵懵懂懂的長大,到死都隻知道要服從主人。
後來是師父告訴她,她有父母還有族人,而親人拋棄她是無可奈何的選擇,因為他們在麵臨生死的關頭,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她。
她才知道原來自己能活著,已經承載著不少人的殷切希望,可惜遇上師父的時候她已經當了好些年的阿飄,辜負了親人的一番良苦用心。
師父不願意告訴她,殺死她的父母族人的仇人是誰,隻說是受她父母所托前來,可惜陰差陽錯,最後隻能見到她的魂魄了。
短短幾年相處,她早已把師父當做最親的親人了。當師父被人害死的時候,她隻想著連最後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她明知道靈魂狀態根本對敵人一點作用也沒有,卻還是選擇了自爆,其實也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