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風塵仆仆(1 / 2)

終於回來了,李君曦帶著南疆的風塵仆仆勒馬在城門口,黑色的貂裘披風上的雪花已經凝結成塊,金翎國的冬季還是那麼冷,就像三年前一樣冷。李君曦抬起頭,微微眯了眼睛打量這座記載了他年少執念的都城。臉上的表情始終未曾改變,心裏卻是浪起潮湧,那些年的那些人的那些臉狠狠的撞擊著他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王爺,咱們進城去嗎?”侍衛李忠是自小跟著李君曦一起長大的,不同於李君曦的俊朗挺拔,李忠長了一幅討喜的娃娃臉,“哎,王爺,您去哪裏啊?”

看著李君曦策馬而去的方向,李忠歎了口氣,時間過去了這麼久,王爺還是不能釋懷。

青鎮,王爺去了青鎮。

有時候,並不是無法忘記,隻是害怕再也想不起,所以即使回憶是帶著血腥味的疼痛,還是有人一次次撕裂即將愈合的傷口,看著涓涓流血的自己,才可以在疼痛中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才可以一遍遍的拿往事安慰自己,我們是一起快樂過的,你瞧,這傷口就是失去快樂時的證據。

今年的雪並不是很大,房頂樹梢隻是頂著薄薄的雪,偶爾寒風吹過,那雪就會輕舞飛揚的飛落開來,似吹散了的蒲公英迷了人的視線。一路疾馳而來的男子在一座小院的門前停了下來,像是慢鏡頭一般,李君曦緩緩推開了那扇門,同時也推開了一段想忘不能忘的記憶。

“寒,以後我們就這裏慢慢老去好不好,我喜歡這裏的煙雨蒙蒙?”

“你喜歡煙雨,我們可以去江南,那裏比這裏更美。”

“可是我也喜歡雪呢,咯咯咯……”

“貪心的小女人,不過你喜歡就好。”

院子不大,卻是很精致,李君曦踩在鵝卵石鋪就的蜿蜒小道上,始終沒有表情的臉在看到那樹盛開的梅花時有了動容。

梅花又開了,一如多年之前一般,在這寒冬裏,寂寞的綻放積蓄了一年的美麗,靜靜的散發出清幽的香味。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這樣一句詩句忽然就閃如李君曦的腦中,那年有個紅衣女子站在滿天的大雪裏,獨倚一枝紅梅淺淺的笑望著他,人似梅花嵌在雪裏,那一年,他與她皆是二八年華。

三年的光陰不過是彈指一瞬,那個想要攜手共度一生的女子已然在旁人的身畔,她是如此決絕的舍棄了自己,舍棄了這縷縷梅花香。

天空烏沉沉的,雪花似雁羽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李君曦走在雪裏,仰天望去,卻怎麼也看不到天的盡頭,隻是聽到雪花融化在臉上的聲音,三年未見的青鎮你是要以一場大雪來迎接歸人嗎?可是或許終其一生,我都隻能是一個過客。

男子沉靜憂傷的踏雪無聲,一步一個腳印,留在了身後,很快又被大雪掩蓋了去。路過江邊,這麼冷的天氣,河江水竟然沒有斷流,隔著雜亂的雪,還可以朦朦朧朧的看到穿著蓑衣的老翁坐在烏篷船的船尾,真是應了那句古詩“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隻是不知道那釣的究竟是寒江雪還是自己的心事。

一路風雪涼不過這顆心,李君曦一人一馬靜靜的走在這白茫茫的天地間,似是畫中來。

“聽說香雪館出了一位梅妝姑娘,容貌清麗舞姿翩躚。這幾日香雪館的門檻都被踏破了幾塊,李公子也是為了一睹梅妝姑娘的芳容而來?”

“錢少爺說的是,我也是聽幾個朋友說梅妝姑娘似仙子下凡,比當年的挽霜姑娘還要美上幾分。”

“如此,咱們就快去吧,不然就沒有好位置了。”

看著兩個人漸行漸遠,李君曦清晰的感覺到心裏的弦被撥動了一下,緩緩奏出一曲關於挽霜的曲子。

彼時他是風流倜儻的少年王爺,她是香雪館明眸善睞的舞姬,身份有雲泥之別的兩個人就那樣相遇了。舞台上的她紅衣飄飄,隻是回首看了他一眼,少年的心就此沉淪了下來,一擲千金為紅顏。他為她買了一處宅院,他說等到他有了自己的王府就娶她回去。她笑問,江山美人,你愛哪個?

李君曦驀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來到了香雪館的門前。今日這般多的回憶,今日就如此放縱自己好好回憶一次吧。走進香雪館,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高高的舞台,熱鬧的人群,隻是不知道今日所見是不是還是當年的景。

香雪館在金翎國都是極富盛名的,它不同於一般的青樓楚館,香雪館的女子都是挑選天生麗質的幼童開始培養,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是有專門的先生調教,她們在文學的造詣也是很高的,既可與君把酒言歡又可討論詩詞文章。是以,香雪館是一處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

李君曦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來,不消片刻功夫,絲竹之聲響起,抬頭望向那高高的舞台,隻見一個白衣女子在台上起舞,舞姿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遠的看去,若太陽升朝霞,女子一個轉身,又若芙蕖出淥波。女子的腰身緩緩低下去,讓人看清了容顏,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