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黃雀台千刀萬剮(1 / 2)

有一件事情是我必須要做的,那就是救鱗兕。這畜生傷我乃是無意, 我雖然說不會因此而一點兒介懷都沒有,但卻同樣也不能因此就坐視它的死亡不理。說不出是因為什麼,大概是因為那個夢中的幻象吧,它的確給我以濃重的悲傷。

天子下旨要對它行千刀萬剮之刑,我不曾見過這具體是怎麼樣的一個刑罰,於是就問起客棧裏的那個熟識的小二哥來。小二哥言語之間透露這原是大樓帝國用來懲罰那些罪大惡極之人的一種刑罰,但再問他個中細節,小二哥卻不肯說了。

“公子還是不問的好,這行刑手段之殘忍是常人連看一眼都忍受不了的。不過我聽說那怪物足足有三四層樓閣那麼高,極其凶猛駭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行這刑。”

我雖然認定他言語之間有誇大之意,但彼時已經無心跟他辯駁。見小二哥隻把我當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不肯再給我透露更多的細節,我於是不再追問——到底是什麼樣的刑罰,到現場看一看不就能一清二楚麼?

我們匆匆趕赴黃雀台刑場,見場地周邊已經人滿為患。畢竟是帝都的百姓,生長在皇城內外、天子腳下,膽氣還是有那麼一點兒的。但我再仔細那麼一看,就發現來觀刑的其實少有平民百姓,多的是持刀負劍的江湖人士,一個個氣定神閑,全然沒有半點兒畏懼之色。

“你真要那麼做?”

至知到現在還在問我這個問題,我心裏正擔憂著那個厲害的除妖人會不會來,畢竟如果他存心搞破壞,那我的營救計劃就將生出許多變故,鬧不好還要把我的這條小命兒也給搭進去。

我心裏焦躁,於是便沒有給至知什麼好聲氣,我反問他:“你何時變得這般囉哩囉嗦的?”

他聞言緘口沉默下來,眉眼也低垂下來,再低垂下來,竟好似真的做錯什麼事兒一般。我見他這般懊喪欲絕的表情,隻好先稍稍平複一下自己躁鬱的情緒,然後好聲好氣地安慰他道:“我最近脾性很差,心煩,這你是知道的。”

我服了軟,他也緩和下神色來,抬手摸摸我的頭,然後對我一笑,說:“我知道。”

這麼輕飄飄的三個字,卻讓我的心突然猛地一跳,一瞬間像是有一陣烈風尖叫著撕扯我的心脈經絡,就連指尖也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我隻覺得他這個笑容裏麵有著說不出的淒然,恍然好像要生離死別似的,什麼也挽回不了了。

我轉頭去看他,但這時他已經恢複成一副滿麵春風的樣子,眼睛發亮,大睜著眼睛盯著刑場裏行刑者,簡直比我還要興奮,還要熱切。

刑官伸長脖子吹響他的號角,其聲嗚嗚然,怨怒淒慘不堪,說是什麼“送魂曲”——即將赴死的人隻要聽到這首曲子,魂靈便可以安然地消逝,而不會化作惡靈為害人間。

說起這惡靈,也就是凡人口中的“鬼”——我未曾見過,多半隻是凡人臆想出來的一個東西,就跟他們臆想的那些神神鬼鬼一樣。

我在須臾樹下聽耆宿說理,心知這世間無神,隻有一個天公,不知來處與去向;世間無鬼,隻有一些死靈,被禁錮在死靈界千載萬年虎視著這片生靈大地,其目眈眈。

生靈一死,魂靈便自在消散,生死不可逆轉,也正如過去和未來,或可窺見,但卻無法通過什麼力量來改變。所謂的“轉世輪回”,隻不過是凡人的自我安慰罷了。

刑場之外,百十個宮娥和侍衛簇擁著大樓的天子而來,最後施施然於觀刑樓上一坐。先前皇帝下旨的時候並沒有說過他會親自來觀刑,這是我意料之外的。

我踮起腳尖往那樓上看去,雖然說我曾經在夢裏成為了他,算是與這位天子有著“同感之親”,但見他本人這還是第一次,心裏不免有些好奇。

他施壓給風月樓讓黑霓裳跪上王者山請罪,最後連累我也傷及身體發膚,想必他對右相也不是沒有一點兒嫌隙,相反,這嫌隙恐怕還不會小,所以才會擺駕來旁觀這場行刑。我想,既然皇帝都在這兒,那麼右相大人肯定也不會缺席吧……

果然正如我所料的,不到片刻,右相伯仲大人的身影就出現在觀刑樓上。看上去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右相大人向天子施禮後也在位置上坐下來。

昨個兒黑霓裳整出那麼一出感天動地的大戲——自己的“三姐”搖身一變做回男兒的事兒,不知道這位久居於深宮之中的右丞相大人知不知道呢?他風月樓的“三小姐”撒出這麼一個彌天大謊,可以說是欺君欺世也不為過,那麼最後到底要如何收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