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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曆20021年6月。
中央大陸西北邊陲一角的某無名小鎮,在半日之內便已淪為一片火海。
小鎮當然也有它自己的名字。隻是在中央大陸,不管是地理還是經濟,那裏都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地點。就連小鎮所屬國的地圖測繪員,在一開始也懶得在地圖上標出它的位置。
事實上,不但是小鎮,就連小鎮在名義上所隸屬的那個國家,也因邊界的劃分和主權的歸屬等等複雜問題,在阿卡波夫星球星球曆20021當年出版的一千七百五十二個版本的世界地圖上,隻有不到三十五個版本的地圖中,為其做出了標示。
隻是,在這樣一個小國家裏,一場因彼此種族信仰不同而引發,小到幾乎無法引起世界主流媒體關注的內戰。在短短的一個月裏,不但在這個總人口不到四百萬的國家裏,造成了近十萬的直接傷亡。更有幾倍數字之上的人為此流離失所。
戰火蔓延的很快,自東向西,緊隨大批逃難的人群之後,摧毀了一座又一座的城鎮,一直擴延的眼前這所位於邊境的貧瘠小鎮,將他們趕入一條不歸的地獄之路。
雖然在邊界的劃分上,這個獨立行使主權不到五十年的國家,同周邊幾個鄰國之間一直存在諸多爭議,並時有摩擦。但是,位於這個國土外形如螺螄的國家之尾的小鎮,卻從沒有發生過類似紛爭。因為,和阿卡波夫星球六成以上的國家相類,這裏也擁有著可以做為全球公認的邊界線黃金標準――危險而廣袤的智慧林帶。
以丘陵地貌為主的灌木林帶,隻是由少數幾種擁有最簡單反應本能的智慧生物組成,但是因為它們枝蔓根莖中的大多都帶有化學生物性質截然不同的劇毒尖刺,缺乏特殊防護的普通人,無人敢冒險從中穿行。
唯一勉強可供行走的,隻有一條幾乎已廢棄百年的狹長通路。通路寬不過數米,卻崎嶇蜿蜒,仿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在這條通路上,不但食物的來源極為匱乏,在這個缺少降水的月份,要在途中補充水源更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身心俱疲的逃難人群,在深入到不到四分之一的距離之後,幾乎每分鍾都有人倒下。
但即使無時無刻不與死亡相伴,也不知路的盡頭會有什麼樣的命運等待在那裏,對現在行走在其中,已經失去一半以上人數的他們來說,也已經沒有退路可言。
此時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努力生存下去,並把眼前的路走完。
在這條充斥著死亡、陰謀、背叛的地獄之路上,友愛、親情等等這些美好感情即使存在,也隻是局限在一個異常狹小的範圍之內。在總體上占統治地位的……
隻有弱肉強食,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
文明社會流離於表麵的名譽地位在此已經毫無疑義,這是強者才能生存的舞台。
而不知從何時開始,在十幾公裏遠的山丘上,有一群人默默觀賞著下麵舞台中上演的種種劇目。
領先此地五十年以上,體現阿卡波夫星球大聯邦最高科技的防護服,不但可以徹底抵禦周圍智慧植物的攻擊,同時還具備與周圍環境同化的變色迷彩,讓人無從察覺他們的存在。
就如同是此刻在空中盤繞的那些通過同類間的特殊傳訊,從幾百甚至上千公裏外趕來,前來享受這百年難得一遇的人肉盛宴的食腐禿鷲一樣,這些人也總是出現在死亡地帶,靜靜觀察,等待收獲。
在生死關頭,一個人往往可以發揮出他最大的潛力。他們的任務,就是要從修羅地獄般的殘酷環境中,為組織發掘出可以成功跨越極限,擁有優秀潛質的人才。
為首的一人,有著不借助望遠鏡也可清楚看清遠處發生一切鷹般銳利的淺灰眼瞳。漫長的歲月雖在他眼角邊留下的深深刻痕,令年輕時淡褐的頭發變為現在的銀灰,卻顯然沒有將他的精神同肉體一並壓倒。
在他望向遠處路上那個穿著一身不合時令黑衣的男孩兒的時候,這位垂暮老人的身上,竟散發出和年輕人一樣的光輝。
“辛迪加先生,您又在看那個孩子了。”站在背後的一人,小心翼翼的說道。身為老部下的他,在最近這二十幾年來,還從來沒見到辛迪加以這樣專注和欣悅的神情,關注過某個人。能夠看到辛迪加再次振作精神,實在是令他從心底裏由衷的感到高興。
對於身後的問話,辛迪加仿佛充耳未聞,過了良久,他才收回目光,回身問道……
“諾頓.弗萊,他的人現在在哪裏?”
“十天前他選定的五人中,已經有三人通過了終點。諾頓現在正在前方做收容工作,傍晚之前不會趕回來。”那名部下這樣回道。
“由原本的正選淪為副手,諾頓.弗萊他的心中一定非常不滿吧。所以才會這樣加倍急於表現。” 他又道。
“諾頓看人的眼光很準,是很有能力的人,你不應該這樣說他。”辛迪加淡淡的說道。
“但是,自從來到這裏之後,他便一直自行其是。就連最表麵的敷衍都欠奉,一點也不把您放在心上。”
“我倒是很喜歡他這一點。”辛迪加微笑,“馮,我這次會接下這個任務,可不是為了重新引起最高層的重視或是恢複以往的榮光。我們都已經是老人。難道你現在還是這樣看不開嗎?”
“對不起。因為看到您剛才的那個樣子。讓我不知不覺忘記了自己的年齡。”撓著頭上的白發,那個被辛迪加稱為馮的人笑道,“您是老人,我也是老馬啦。”
“就算是老馬,駿驥也還是駿驥。隻是,三十年前的那次大換血之後,很多的名字都已被組織封藏。不管是馮駿驥還是沃夫.辛迪加,不要說組織的新生代中,就連中層幹部裏,不知我們名字的人也是大有人在。諾頓雖然年紀不小,但他進入組織的時間較晚。恐怕他連自己現在直接歸屬的那個人,在名義上其實還算不上最高層四人之一的事情都不知道吧。”帶著老年人獨有的寬容,辛迪加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