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把我跟湛兒葬在一起吧。可以嗎?”
看著太後近乎乞求的目光,夏雲昊不忍拒絕,“朕知道進宮非你所願。朕答應你死後不入先帝陵寢,朕會著人尋一處幽靜之地,把你跟祁湛葬在一起的。”
太後撐大了眸子,眼裏很快填滿了淚水,到頭來最懂她的人竟然是她一直都不待見的“兒子”啊。
“當年祁安同為我贖身,又讓我讀書識字,無非就是看中我的樣貌跟他的親妹妹祁安純有幾分相似嘛。雖然知道被利用,但是我依舊很開心,我終於不用再在青樓裏被人呼來喝去了。後來我認識了葉逢春,他那時是我的教書先生,長的俊秀儒雅。我原本打算跟他私奔的,可是卻被祁安同發現了。他威脅我若是不想讓葉逢春丟了性命,就乖乖的進宮。”太後說的很慢,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
夏雲昊繼續道:“後來你進了宮,但是你非完璧之身入的宮。葉逢春不過是你的一場夢罷了,他不足以你為了他豁出性命。能讓你進宮的是他吧!”夏雲昊抬手指了指棺材裏的人。
“你都知道了?”太後的眸子裏倒沒多少驚訝。
夏雲昊點頭,“其實也是才知道的,那晚夜宴之後你跟葉逢春私下見麵,我便起了疑心,派人去查了查。祁安同一直用祁湛作為籌碼,讓你替他賣命。當年奪嫡之凶險,若不是那時的我毫無勢力,你們也不會選了我做上這皇位吧。”
太後嗯了一聲,“後來祁安同又說服我,說讓祁湛做皇帝。我便動心了!”
“母後,妄你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你既然知道祁湛非祁家的血脈,祁安同又怎會心甘情願的將到手的皇位讓給旁人呢?”夏雲昊怎麼也想不明白。
太後輕笑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湛兒不比你有雄才偉略,他會乖乖的聽話的,我以為……隻是沒想到祁安同到底是容不下他的。”
夏雲昊沉默不語,說到底躺在棺材裏的那個才是太後的兒子,他不過是一枚太後活在宮中的棋子罷了。
“可以告訴朕,你的真名嗎?”
太後哽咽了良久,才道:“阮長寧!”這個名字她多年未曾說出口,如今乍然可以名正言順的說出來,卻又有些遲疑。簡單的三個字卻如同千斤重一般,似是用了一生的力氣,才吐出這三個字。
踏出慈寧宮的門檻,夏雲昊的身形頓了頓,沉聲問道:“母後,這麼些年你可曾對兒子有過半分的真心?”
良久都未聽到屋子裏太後的回答,夏雲昊大步的離開了。他所求的終究不可得了。哪怕是謊言她都不肯對他說。
夏雲昊想起兒時,別的皇子都有母後做的新衣裳,獨獨他沒有。他後來氣不過去找太後理論,太後隻垂著眸子慵懶的說,“你是堂堂的皇子,想要什麼樣的衣裳沒有,又不獨缺母後這一份。”
再後來,他就從未問過這樣的問題。隻是心裏到底有了執念。
傍晚時分,烏鴉盤旋在慈寧宮的上空,久久的不肯散去。流瑩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推開門進去的時候,發現太後已經自縊而亡了。
夏雲昊極盡哀容,喪儀辦的體麵而莊重,同時追封太後為敦肅皇太後,與先帝同葬。
守孝回到養心殿時已是半夜時分,榮錄躬身道:“回稟皇上,太後,不,阮長寧的後事已經安排妥當了。奴才已命將她母子二人的屍身運回阮長寧的老家了。隻是……”
“隻是什麼?”夏雲昊問道。
榮錄躬身道:“隻是不知那南疆使臣葉逢春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半途攔下了馬車,對著馬車內的棺材哭的聲嘶力竭,最後觸棺而亡了。眼下南疆使團已經死了兩個人,這恐怕不好跟南疆那邊交代啊。”
夏雲昊負手而立,“他自己為情自殺,或是羞愧自殺,與我大夏朝有何關係。南疆若是強行將罪名壓在朕的頭上,朕不介意跟北漠聯手。左右朕還欠海日古一個人情呢。”
榮錄低頭無聲的笑著,這樣的皇上他好久沒曾見過了。
“阿瑤還沒消息嗎?”夏雲昊輕歎了口氣問道。
榮錄覺得能說的詞都說了一遍了,刮腸搜肚的才擠出來一句,“沒消息也就是好消息呢!”
夏雲昊揚起了嘴角,季瑤可是他見過最厲害的女子呢。富複又想起木蘭秋獵時季瑤說她想家了,還說到時候不跟他告別。可能她已經回到了群英寨,回到了親人的身邊也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