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從入口水洞出來之後,先經過一片掛滿了紅色宮燈的石頭平地,隨後看見月亮門,月亮門背後是無窮無盡縱橫交錯滿是歧路撲朔迷離的甬道,好在殊途同歸,最後的終點反正是熔岩洞穴。
如果不明白,請參考她與廣清子和墨山的經曆。
但是這個地方一馬平川。平到什麼地步,平到就像一個放大的石磨盤,可以任由碾子在上頭滾。
嬋九想起了大而無當的鳴凰洞,區別是鳴凰洞的洞頂很高,這個洞的頂部卻幾乎壓在人的腦袋上。她記得剛才玉梨三說過,整個蓬萊內島有兩層,想必這就是下層。
她困惑地想:這個是下層,那我掉進熔岩洞之前是呆在什麼地方?下下層?
所謂下下層玉梨三已經講明白了,就是兩個深洞啊……
她一邊撓頭一邊跑,跑著跑著,見熔岩洞穴映出的紅光已經照不見前方了,便把狐火舉了起來。
她一直留心著腳下,可跑過去才發現根本不用刻意尋找,那個深洞比熔岩洞穴小不了多少,直徑少說十丈。更有趣的是,在它的洞壁邊緣有階梯,可以一直下到底部。
熔岩洞穴的深處有岩漿,所以光線很亮,這個洞卻是漆黑一片,嬋九剛往下走了幾節台階,就被濃密的黑暗包圍了。
她有點兒怕黑,就想了個辦法,把狐火一朵一朵先拋出去。原本打算拋在台階上照路的,但狐火太輕飄了,大部分都從台階邊緣滑了下去。
她伸長脖子去看狐火的落地處,依然沒發現什麼,因為狐火亮度不夠,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就好比腐草上的一點螢火。
她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走。
台階是在石壁上鑿出來的,天長日久又受了海水的濕氣,動不動就缺損一塊,有時候甚至連續三塊都不見蹤影,考驗嬋九彈跳能力的時刻到來了。
每當她奮力跳過缺口,隻差一寸就要墜落深淵摔成肉餅的時候,她都會從心底裏升騰起無比的懊悔!——因為以玉梨三的人品和所作所為,他有九成的可能性是在坑她!
寒山怎麼可能在洞底?他明明是世上最強的劍仙啊,因為比他強的都死光啦!
“玉梨三,你要是撒謊騙人,我下回碰見你,一言不發就削你七八十環,”嬋九抖抖索索地又下了一個隻剩十分之一的台階,“哦不對我的環丟了,我捅你七八十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主要原因是走得慢),她突然發現到下到洞底了。
她謹慎地先一隻腳踩上平地,等了一會兒見地麵沒有塌陷,這才雙腳都踩上去,但手還是扶著台階。這個蓬萊內島實在是撲朔迷離,危機重重,連她這麼粗枝大葉的人都覺得不能掉以輕心。
“狐火去,一起去,都去。”她小小聲命令,決定還是讓跟班們先探探路。
當狐火準備彙成大團火焰高時,她聽到黑暗中傳來一聲嗤笑。有人以歎息的口吻說:“狐火引路?同樣的花招何必耍兩次?”
這個人的聲音就算燒成灰嬋九也認識!
她跳起來猛衝過去,瞬間就把狐火甩在了腦後,接著一頭撞在了質地堅硬無比的南海曇林木上。
由於海水基本已經退下去了,寒山端坐在牢籠中央,他沒有用“明”字訣,也沒有使用任何法力,隻是坐著行功。
剛才他看到狐火隨口抱怨了一句,沒想到片刻之後竟然有個野豬或者是熊之類的東西撞了欄杆,聲音清脆,動靜巨大。
他趕緊把“明”字訣升起來,就瞧見一個人抱著頭在牢籠外邊亂滾,雖然喉嚨裏沒發出聲音,但從她滾動的樣子來看,此人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嬋九!嬋九!”寒山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你沒事吧?”
嬋九翻來覆去,又像個怨靈似的在地上爬了半天,終於坐了起來,眼淚汪汪地說:“我沒事,但我的天靈蓋好像碎了。”
“靠近點兒讓我看。”寒山吩咐。
嬋九便湊過來,寒山見她頭骨雖然完好,但腦門正中間一道紅杠,貫通上下,而且已經腫得老高。
寒山想笑,但又害怕她生氣,因此很辛苦地忍住了。
歇了一會兒,他們同時問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不等到回答,兩人再一次同時脫口而出:“你先前去了哪裏?”
“……”嬋九扶著額頭說,“我不小心?我可沒被關在籠子裏!”
寒山苦笑:“我也沒在自己腦袋上撞出一個瘤。”
地上還積著兩三寸深的水,差不多淹沒腳背,如果再過幾刻鍾還不退下去,那這就是洞中水位最低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