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方末世,天下大亂。北海以南,冥海往西,無不籠罩在鐵蹄之下。
新宋,大夏與丹遼三國交界處更是連年廝殺,餓殍遍野。隻在遼夏相接處有一座鐵刃山,高聳入雲,形做半圓,圍住一個小村莊,村裏人人習武,以捕獵為生,靠著鐵刃山的蔭蔽,也是塵世最後一塊樂土。
往來豪俠多在此一落腳,都稱這小村為“桃花源”。
桃花源中隻有一家酒肆,掛一麵破破爛爛的酒旗,迎風招搖。店中三五破桌舊椅,不甚寬敞明亮,酒淡菜鹹,也無甚滋味。
人們連日奔波卻也隻能在此歇腳,喝酒吃肉,擲下三五銅板,聽宋瘸子說書。
這宋瘸子怕是天下唯一個在酒館說書的漢子,他身材高大消瘦,左腿齊膝沒去,滿臉絡腮胡子,臉上橫七豎八躺著不少傷疤。誰家小姐紅杏出牆跟了破落書生他是不愛說的,講的都是些江湖軼事,神仙精怪,凡人修仙。
五年前宋瘸子滿身血汙抱了個繈褓中的嬰兒倒在桃源村外頭,村民看他可憐給他治了。他隻說山中土匪圖他家錢財,除他與懷裏的侄兒以外都死在奸人手裏。村民又指了個破茅屋給他,他修修弄弄也住了下來。又把自己的侄兒給了年過半百膝下無子的王獵戶做養子。漸漸桃源村人也不把他當外人了。
宋瘸子一拍驚堂木,唾沫橫飛道:“那程莊主本是一番好心收留他,誰知這姓錢的狼心狗肺,滅了程氏滿門還不算,竟自己坐上了程氏的莊主之位,練起了那人人豔羨的絕世內功“普世咒”,成了中原武林的一代霸主。”
有個契丹武士聽得激動,一拍桌子道:“狼心狗肺,真乃狼心狗肺!”說罷抱起酒壇子,咕嘟咕嘟灌了幾口酒:“這姓錢的當真該死!”
旁邊一個禿發深目的黨人武士眼珠一瞬:“漢人膿包。連婆娘也看不住。”
那宋瘸子眼睛眨了眨,低著頭道:“這程莊主實是個當世豪傑,隻是你把他當朋友,又怎想得到朋友會來害你。”
下座的豪客都道,很是很是,咱們行走江湖,靠的都是個義字,誰也不會害朋友去。
宋瘸子講完這篇書,才佝僂著坐下,呆呆看著酒客扔給他許多銅板。
不多時天也漸漸黑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跑進了酒館,三兩步爬到了宋瘸子身上,一勾他的脖子:“叔叔吃飯囉!”
宋瘸子顫巍巍的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狗剩回來了。”
狗剩使勁點了點頭:“叔叔你今天又講了什麼?昨天說到程莊主得了什麼厲害的寶劍,後來呢後來呢?”
宋瘸子把他抱在懷裏,苦笑道:“吃飯去吧。”
王獵戶坐在堂中,抱了個女嬰在喝酒,見了宋瘸子嗬嗬笑道:“大兄弟來了。”又一巴掌拍在狗剩屁股蛋子上說:“小崽子快下來!”
狗剩從宋瘸子身上扭下來,爬上長凳,朝女嬰張開小胳膊:“哥哥抱!”
這小女嬰是王獵戶的親女兒,才出生半年,因為生在旱天,算命瞎子給取了個雅趣的名叫“淼淼”。
淼淼軟軟的窩在王獵戶的懷裏,眼睛眯成一條細線,咧開沒長牙的小嘴朝狗剩一笑,狗剩忙把淼淼摟進懷裏,親了親她的臉蛋,“淼淼想哥哥了吧,乖。”
一家人圍著火爐閑聊,霧氣彌漫,柴火不時爆出劈啪的聲響。
宋瘸子喝了口酒,忽然道:“王大哥,你還記得兄弟剛來那時的事嗎。”
王獵戶晃了晃碗中酒道:“怎麼不記得,那天大雪封山,我去山裏抓雪雞,兄弟你渾身是血躺在山溝裏,懷裏抱著個小娃娃,”一指淼淼:“也就這麼大,後來你把那娃兒送給······”他看一眼狗剩,不願他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頓了頓道:“你命大活了下來,跟我做了這些年的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