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她不是星辰(2 / 2)

再也見不到,隻能在夜深人靜時,任姬詹落寞於屋簷下的仰望,可望不可即。

那種痛楚和悵然若失,簡直叫人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姬詹經曆過多少的悔恨和痛楚,隻有自己知道要和著眼淚和著撕心裂肺的往肚子裏咽,然後強打起那自傲自負的臉龐去迎接滿朝文武的恭賀和朝拜,不堪重負的肩膀要承擔起北魏大統的江山社稷,他不能跪下、不能倒下、不能哭著臉喊一聲痛,甚至滿腹的疑問和天人交戰都沒有一個人可以站在身邊共同分擔——

姬詹,很難過。

失魂落魄,捶胸頓足,他曾悔恨的幾近絕望。

慕沉川大概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當初總喜歡揶揄戲弄自己的小殿下流露出如此不知所措又痛不欲生的表情,而這些情緒的來源正是他們這些始作俑者:“抱歉……”她低低道,姬詹的臉龐有著幾分不曾見到的英武,身影也變得更加的頎長挺拔,漸漸的,在他不自知的時候,少年兒郎,也化成了自己一直期許的模樣吧。

慕沉川的唇角有了欣慰的笑意,如今的姬詹,是一個真正長大成人、破繭成蝶能夠獨當一麵的大人物了。

有時候決絕也是一種契機。

姬詹的淚水浸透了衣袖隻留下發紅的眼角,他曾站在宣政殿的荒蕪廢墟上一次次的回想,夜深人靜時,他見到過愁容滿麵的陳文斌,見到過惆悵惋惜的趙鄄城,路過的左右武衛隊會冷不丁停駐下腳步久久的凝望這一片焦黑,那頭的小宮女點著清水燈,在深夜裏好像一簇恍然開放的曇花,落下扼腕的長歎——看啊——自從謝非予那個天下都不待見的混蛋離開了以後,反而,得到了天下人的眷戀和懷念。

這真是一種古怪又奇妙的情緒。

而這種情緒無時無刻不在纏繞著姬詹,好像絲線一般將人越捆越緊無法掙脫,他突的眼瞳擴大,雙目突瞪:“皇叔、皇叔呢!皇叔也在對不對!”他剛剛要收起來的淚光就跟鼻涕一起泛濫開來,姬詹壓根就不管不顧自己這天子的形象、北魏的尊嚴,去他*娘的,他現在隻想得到一個答案,“你能夠從宣政殿逃出生天,那麼皇叔一定也活著,他才不會死,他才不會死!”姬詹碎碎念念就仿佛這些話不是在質問慕沉川而是在說給自己聽的,想要堅定的心神和信念。

慕沉川的手腕被姬詹掐的有些生疼,可她沒有掙脫,從這份焦灼的急切中完全可以體會的到少年天子心頭的戰栗和顫抖。

“皇家子弟可有氣度灑脫,切莫著急壞了心性,淡然、坦然,才得自然、悟然。”輕悠悠的聲音好像從天邊流雲層巔瀉下,是珠玉、是輝芒,還是日宴下春意的倜儻,明明清泠的像一汪夜溪又好似沾染了滿池的晨露,金豔飄渺又璀然奪目,讓姬詹整個人似被釘在了城樓之上,動彈不得。

這一句話,姬詹此生隻聽聞過一次,便是那佛爺在酒席之上的侃侃笑言,如今再一次轟然炸開在少年天子的耳中,姬詹隻覺得渾身上下的熱血都凍結了。

凍結了。

呼吸停滯、神思斷裂。

天子的眼中唯獨容得下少女身後正倚著雕花欄杆的男人,他極為輕巧的挽著豔羽長袖,紅裳逶迤下被暖風吹拂出的凰羽悠揚,那是從來堂而皇之的昭告著天下的明豔,可再如何風華絕色都比不上男人那雙眼睛簌然睜開時長睫下流落的一抹輕佻不善。

他一點兒也不淩厲,一點兒也不凶戾,甚至氣色上帶著數分的虛靡,瞳底有著些許的優柔,眼角似是難以克製的流露一抹飛紅痕跡,三分病態卻七分矜驕誠負,觀音之容修羅之心。

總是用那麼毫不在意的眼神都能將你的心一把扣住再也無法棄之不顧。

他啊——

他是月光縮影,他是絕色本身。

“皇叔……”姬詹的手鬆開了慕沉川,但還是呆呆的僵在半空,他的聲音細細弱弱帶著不敢置信的口吻。

“謝非予可不是您的皇叔了,陛下。”男人的指尖輕輕按壓在唇角,他隨意輕道,謝非予如今不是攝政之人也不是北魏賢王,又有著什麼身份來承一聲北魏帝王的“皇叔”二字。

姬詹狠狠閉上眼晃了晃頭再睜開時依然能看到男人一副雲淡風輕的神色,少年人立馬跳上了前去一把抓住了那長袍的鳳羽絲線在掌心裏摩挲,好似抓到了天下的至寶一般撅起嘴就強了起來:“朕不管,朕是天,朕是地,朕現在是天下之主,朕說什麼就是什麼,您就是朕的皇叔,皇叔皇叔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