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老天擔心我在江南、荊楚日久,不肯繼續努力學習創作,2009年4月,新華社將我調到寧夏工作。寧夏,古塞上之地。“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王維、李白、杜甫、高適、岑參、王之渙等唐朝大詩人曾寫下大量的邊塞詩。邊塞詩,這是盛唐詩人不能回避,也是他們馳騁文思、慷慨送別、記敘軍旅、歌詠山川的大好題材。我從古人的創作中汲取營養,從當代塞上江南的社會變革、人情風物中感受變遷,從讀書觀史中體悟古人情懷,從自身感懷修養中尋求靈氣,寫下了一批古體詩歌作品,包括邊塞、詠史、贈答、遊曆等方麵的內容,收入本書。因我的第一本詩集采用《詩經·小雅》“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中的詩句而定名為《昔我往矣》,按次序,此書定名為《楊柳依依》。
我一直倡導人應當活在詩的意境中。“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人的一生,從何處來,向何處去?“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古人在人生的曆練和思考中給我們留下大量詩歌作品,供我們吟唱、詠歎,讓我們有一個清靜的歸依之地。在現代社會的紛擾中,我們更需要有一份清靜、安詳的心緒。大自然和人類社會,為我們提供了無數的詩情畫意,把它們記錄下來,發而為詩,不失為寄托心靈、抒發性情、交流情感、啟示人生的一種方法。有詩的意境,人生才有味道。
詩歌的本源是什麼?詩歌的寫作方法是什麼?詩歌的評定標準是什麼?這是寫作詩歌必須解決的問題。古往今來,人們爭論不休,各有各的說法。
《詩大序》中說:“詩者,誌之所之也,在心為誌,發言為詩。”所以,詩經認為,詩是言誌的。
南朝梁文學批評家鍾嶸在《詩品序》開頭就說:“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照燭三才,輝麗萬有。靈祇待之以致饗,幽微藉之以昭告。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鍾嶸在這裏提出了詩歌創作的搖蕩性情說。他認為氣候、景物感動人心,使人性情搖蕩,因而產生創作的願望。詩歌因它照耀著天、地、人,使萬物顯現著光輝美麗,上天之神依待它接受祭祀,幽冥之靈依待它昭明禱告。詩歌寫成後會感動天地鬼神。
對詩歌的評定,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又提出了“境界說”。王國維認為:“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境界有造境和寫境,此理想與寫實二派的分別。然二者頗難分別,因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亦必鄰於理想故也。境界還有有我之境、無我之境的分別。他認為,“無我之境,人惟於靜中得之;有我之境,於由動之靜時得之,故一優美,一宏壯。”
當代文學評論大家葉嘉瑩先生提出中國古典詩歌是以興發感動為主要特質的。這種感發生命的來源,既可以得之於自然界的物象,也可得之於人世間的事象。葉先生還認為,詩歌的興發感動可以由作者傳達給讀者,而讀者想要得到這種感動,還應學習詩歌的讀誦和吟誦。因為中國古典詩歌的生命,是伴隨著吟誦的傳統成長起來的,古典詩歌興發感動的特質,也是與吟誦的傳統密切結合在一起的。
詩言誌說、搖蕩性情說、境界說、興發感動說,都需要作者有宏大的誌向,高邁的節操,豐厚的學養,清越的品格。要對中國文化中儒、釋、道哲學思想和傳播過程有一定的研究,要素懷仁義理想,關愛天下蒼生,間之以佛老出世的理念,才會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否則就無法達到較高的境界;要對中國“二十五史”有一定研究,特別是一些特殊的斷代史要精研,對當代世界要廣泛關注研究,否則就不會有曆史深度和世界廣度;要對從《詩經》以來的中國文學進行係統學習,包括詩經、楚辭、漢賦、樂府、古風、律詩、散文、詞、曲、小說等經典著作進行認真研讀,開拓視野,汲取營養;要注意積極參與社會生活實踐,取得人生應有的成就,在社會上磨練自己的品質,在艱難困苦中修養自己的節操;要關愛自然萬物,關注世間百態,縱情山水田園,重視家庭友誼,培育養成真性情。這些修養都達到了,寫詩,就成了專業方法和臨機發揮的問題了。
寫好詩歌,關鍵在於學會運用正確的方法。首先要學會賦、比、興的方法。
鍾嶸說:“故詩有三義焉:一曰興,二曰比,三曰賦。文已盡而意有餘,興也;因物喻誌,比也;直書其事,寓言寫物,賦也。宏斯三義,酌而用之,幹之以風力,潤之以丹彩,使味之者無極,聞之者動心,是詩之至也。若專用比興,患在意深,意深則詞躓。若但用賦體,患在意浮,意浮則文散,嬉成流移,文無止泊,有蕪漫之累矣。”翻譯過來就是:本來詩歌創作有三種方法:一是興,二是比,三是賦。文辭有限而意味無窮,這是興。借物喻誌,這是比。直寫其事,狀物寄誌,這是賦。充分發揮這“三義”的作用,適當加以使用,以風力為主幹,加以辭藻的潤飾;使玩味它的人,覺得餘味無窮,聽到它的吟諷心中深受感動,這是詩的最高造詣。假如作詩專用比興,毛病在於意思深奧;意思深奧,文辭就不能順暢。如果隻用賦體,毛病在於意思淺薄;意思淺薄,文辭就鬆散,輕浮油滑,文辭無所依歸,必然成為蕪雜散漫的累贅了。鍾嶸在這裏提出詩歌創作中三種方法:賦、比、興,稱為“三義”。綜合運用這三種方法,再“酌而用之,幹之以風力,潤之以丹彩,使味之者無極,聞之者動心”,就會達“詩之至也”即詩歌的最高水平。